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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侯金山冷笑一声道:“来吧!侯大爷等着了。”

  程一斧举起板斧挥了两挥,倒是呼呼风响,但侯金山看出这不过蛮力,心中大定,因此当程一斧迎头砍下时,他不偏不躲,反而用力往上一挡,想把他的板斧震飞,给他一点苦头吃吃看。

  古秋萍也只以为程一斧的蛮力不小,硬功可能有点底子,但绝不会高明到哪里。

  岂知程一斧的板斧落在藤牌上时,只听得僻里声响,那面藤牌齐中而断,落在地下,裂处十分整齐,两片断盾相距寸许,也排得整整齐齐的,就好像是一个空木碗被砍开了,倒在地上,这倒还不算奇,奇怪的是盾下的侯金山竟不见了踪影。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了呢,若是逃走了,古秋萍就在旁边,只看见盾牌下沉,没看见人影出来。

  假如侯金山能由他的眼前溜走而不被他看见,则这个家伙的身法之快,也不亚于程一斧的勇力惊人了!

  不仅是古秋萍,就是全体在场的目击者,也在奇怪地找寻着,看看侯金山跑到哪里去了。

  程一斧收起板斧,看看地下的破盾笑道:“咱家这一斧断根的招牌总算保住了,咦!那小子躲到哪儿去了?”

  古秋萍愕然问道:“大哥也没看见他吗?”

  程一斧道:“没看见呀!咱家一斧头下去,觉得轻飘飘的,不像有人在底下托着,几乎是溜了!”

  古秋萍道:“不可能溜掉,我没看见人离开呀!”

  程一斧摸摸脑袋道:“这就怪了,别是这小兔崽子会土遁的法术,一看招架不住,缩到地里去了吧!”

  古秋萍道:“哪有这种事?”

  程一斧道:“一定是的,栖霞山上有种老鼠会钻土,见人就往土里钻,一转眼就不见了!”

  说着走到破盾前面叫道:“兔崽子,你出来,老子劈破你的家伙,保全招牌就够了,放心,绝不会再砍你的脑袋。”

  叫了两声,底下全无应声。

  程一斧道:“你躲在下面也不是事儿,老子非把你揪出来不可!”

  上前翻起破盾,但见一滩血水,盾下只剩两只手!

  这两只手都紧握住盾牌后面的托梁,其中一只还多握着那枝两头尖刃,想是侯金山应变并不慢,骤觉巨劲压下时,知道一只手架不住,还用另一只手帮忙,但用了两只手仍然难以逃开劫数,两只手都还完整,可就是齐肘以下,都消逝不见了。

  四周一阵哄然,比发现侯金山的失踪还要惊奇,因为候金山留下了两只手,证明他人也没有逃走,那究竟上了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个问题只有站得最近的古秋萍最清楚,也最心凉,因为他看见两块破盾所覆盖的地方,陷下两个浅坑,径尺大小,血肉模糊。

  刘光远尤其吃惊,居然从船上一飞而下,落在那两只浅坑前,用他的长剑往下搅了一番,提起剑来时,剑身上沾着血淋淋的碎肉,为侯金山的下落作了最好的证明。

  他不但被程一斧的内劲震得通体粉碎,而且还深陷入地,不仅是如此,程一斧的功力真高不可测,一斧下落时,将侯金山的身子也劈成了两片,所以分成两个浅坑,脑筋快的人已经明白了。

  可是知道了答案后,比不知道更为惊愕,此人功力之高,已至令人无法想象的境界了。

  然而程一斧的外表一无异状,一点也看不出高明的样子。

  他还走到浅坑前看了一下道:“这小兔惠子,八成是面捏的,怎么一斧就劈软了呢!”

  刘光远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打量了程一斧半天才问道:“朋友当真是住在栖霞山上落足吗?”

  程一斧傻怔怔地笑道:“那还会假吗,我就在栖霞山半腰的那间山神庙里住,每天送一担柴下来换两分银子,金陵城里差不多的人家全认识我。”

  刘光远又问道:“朋友的尊姓大名可否确实见告?”

  程—斧笑道:“老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娘,也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后来我一斧断根出了名,大家都管我叫程一斧,这就是老子的名字了,后来有个算命先生替我算了一卦,说没有人用那两个字作名字的,要替我改名宇,我想改了名字,人家就不认识咱家的,那算命先生就改字不改音,把程一斧改为程易夫,就是容易的易,樵夫的夫,老子想本来就是樵夫,这两个字倒也不错,算是答应了,可是别人叫来叫去,还是管我叫一斧的多……”

  他说话半俗半俚,还是在装糊涂。

  刘光远却不敢形之于色,只是冷冷地问道:“朋友!我们天魔帮与阁下河水不犯井水,不知是何处开罪了朋友?”

  程一斧摇头道:“没有呀,老子虽然劲头大一点,却从不跟人打架,因为咱家手重,一失手就会出人命,也不敢跟人家结怨,你不相信去问问,人家都说老子的脾气好,打不还手,骂不回口,刚才那个小矮个儿骂了我十几句,我也没有生气,可知老子是多么和气了。”

  刘光远道:“刘某自信也没有得罪朋友之处,那么……朋友是应古秋萍之请,出来帮他架梁的了?”

  程一斧摇头道:“谁是古秋萍,老子不认识。”

  古秋萍连忙挺身上前一拱手道:“就是兄弟。”

  程一斧笑道:“原来就是你公子爷呀!我说公子,你倒真是个好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见人客客气气的,不像有些王八蛋,穿上了花衣服就狗眼朝天,瞧不起我们卖粗力的,公子,你要是找我帮忙,我一定效劳。

  只是听这老小子说你要人帮忙架梁,那我可帮不上忙,我只会砍柴,不会架梁,莫非公子要起房子娶媳妇儿吗?我有个好朋友叫赖木匠,他会架梁,我把他介绍给公子可好?”

  他像连江湖口头切语都不懂,居然把插手管事的架梁子切口缠到盖房子上梁了。

  古秋萍也不点穿,配合着他的口气道:“好极了!凡是大哥的朋友,兄弟都愿亲近!”

  程一斧笑道:“赖木匠做生意最公道,说一是一,但公子可千万别跟他亲近,因为这小子好赌好嫖,一辛苦下来,赚的几两银子,不是送给了六颗花骨头,就是送给了钓鱼巷的花姐儿了,所以他的名字就叫王二花。

  公子跟他谈生意可以,跟他交朋友可得小心点,他看你穿着神气,一定会找你借钱,有借没还……”

  正说着,人潮中又挤出一个中年人,也是一身短打,肩上还扛着一把方锯,翻着眼睛叫着道:“程大个儿,你怎么不够意思,尽在背后揭我的短,我哪点对不起你,咱们交了二十年的朋友,可曾欠过你一个小钱的。”

  程—斧笑道:“真是白日见鬼了,一点坏事都做不得,老子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刚说了一句,就给你听见了,老王,我可没存心揭你的短,我给你介绍生意,当然要告诉清楚,免得你拆了烂污,怪到我这个中人头上。”

  那中年人笑道:“生意归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混在一起谈的,公子爷,我叫王尔化,乃是尔雅之尔,文化之化,可不是他说的王二花,世代以木匠为生,论手艺,在金陵城里可找不出第二把来,你要找人架梁,交给我准没错,但不知公子要架什么梁。”

  古秋萍打量了王尔化一眼,觉得此人精华内蕴,藏而不露,必然又是一位隐世异人,含笑拱手道:“王老兄擅架什么梁?”

  王尔化道:“什么梁都架,不是我姓王的开口,有我两人出头,哪怕是要把天上的玉皇宝殿拆了重造,我们也能一肩担承,公子只管吩咐好了。”

  程一斧道:“慢来!你做生意怎么把我搀进来了?”

  王尔化笑道:“大个儿,是你把我拉出来的,你脱得了关系吗?反正咱们俩老朋友,你照顾了我,我也不会叫你吃亏,天塌下来,由我们一起来顶就是。”

  他的话已经很明显,是站在古秋萍这一边。

  古秋萍十分机灵,趁着他的口气道:“王老兄,事情不大,有二位出来,一定摆得平了。”

  王尔化笑笑道:“公子,话先讲明,我是个木匠,程大个儿是砍柴的,我们只做本分内的工作。”

  古秋萍道:“当然了,正义之堂,有一根道义之柱,被蛀虫腐了,大厦形将倾圮,除了你们这样的高手巧匠,谁也无法重建起来,二位可肯偏劳吗?”

  王尔化道:“大厦之倾,独木难支。”

  古秋萍道:“那当然,给虫蛀的主梁不加修茸,其他的也无能为力,我们力量虽薄,也是尽心而已。”

  王尔化点点头道:“老程,这一说我们倒不能不管了,就接下这笔生意吧,你的意思如何呢?”

  程一斧道:“随便你,我是个粗人,除了用斧之外,什么都不会,你说干啥就干啥好了。”

  王尔化道:“梁木中只要有了一头蛀虫,就会孳生不息,蔓延到全体,惟一的办法是拆了重换。”

  程一斧道:“那行,盖房子我不会,拆房子我还能帮上一点忙,交给我办好了,保证一斧断根。”

  王尔化笑道:“不过蛀虫也是一条命,他如赖着不去,只有连根拔除一法,如是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叫他们自动回去,我们又何必做得太绝呢。”

  程—斧道:“这个老子不赞成,蛀虫就是蛀虫,到哪里都是害人的东西,一斧断根最干脆了。”

  王尔化笑笑道:“你一个人一把斧头,未必能除尽天下的蛀虫,再说你我闯了半辈子,这是第一次公开抛头露面出来干活儿,总不能做事情做得太绝。”

  程一斧想想道:“好吧,随你怎么说。”

  王尔化朝刘光远道:“老朋友!你听见了,我们刚接下一笔大生意,要重修武林正义堂,我与老程都是急性子,可不能让这位公子慢慢买材料来兴建,我看你这四条船都是新造的,木料也不错,干脆咱们套个交情,你把船让出来,算是做件好事吧。

  还有我刚才听说了,你既强占了一处什么凌云别庄,又要占人家的游仙谷,那是何苦呢?这么大的岁数了,不修今世修来生,你就还给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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