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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燕玉会意,惊喜交集。余式连忙扶起,同到魏家一看,国梁似早知道,备有盛筵相待,也未明言,只问余式:“如愿成婚再走,当为筹备。”二人均想寻到铁扇老人奉命而行。燕玉更背人对余式说:“我孑然一身,已然归你,此后路上便作新婚夫妇,一同起卧也不妨事。但是长途万里,前路艰危,更须由四川绕行,不能照你预计。事尚难料,必须留此完壁,以待学成剑术,再行婚礼。你太爱我,实不放心,还望彼此自重,明日就走,你意如何?”余式力言:“我对燕妹决非禽处兽爱;否则,主人方才一说,我也就不推辞了。”燕玉笑道:“自来女子多是祸水,就许因我累你都不一定。你既把握得住就太好了。”国梁原因有人事前赶来暗告,说二人最好婚后再走;又见二人情深爱重,以为一说即允,不料同声坚拒,心甚赞许,也未强劝,只坚留多住了一日。燕玉伤也全好,先骑主人的马,由当地直赴湖北,到了宜昌,再改水路人川,余式因在事前听说师父游完嵩洛改道人川,铁鹰寨之事也全知道,就许能来都不一定。本想向诸老侠打听,不料为救二女,一个也未遇见。上路时,想往汗封孝义一带寻访,燕玉执意不肯,也不说什原故,只得罢了。等由陆而水,入峡以后,知道船行决遇不上,忍不住重又询问。燕玉也只说:“嵩山路上对头甚多,如去难免相遇,一敌不过,全要受害,水行较稳。师父选胜登临必多留连,我们只须去往峨眉、青城两山寻访,此是必由之地,定能遇上。如已回甘,我们再顺秦岭追去,多半可以相遇。至多赶到地头等他老人家也是一样。”

  二人一路同行,均以夫妇相称,日子一多,分外恩爱。所乘是一小红船,余式前得师父那柄铁折扇珍若怀宝,前经魏国梁指教,说此扇珍贵异常,不可离身,现代收起,最好走时再拿,上路时方始交还。余式将它藏向包中,一直不曾取看。燕玉先未留意。这日秋阳甚烈,余式觉着舟中奇热,意欲取扇。燕玉见扇,大惊喜道:“这是你师父的寒铁扇,乃千万年寒铁精金千锤百炼而成,共是二十七根钢骨。师父昔年飞剑未成时仗以成名,遇见敌人,把扇叶一去,便成了一个扇形兵器,拿在手里挥动如风。看似一件短兵器,专点敌人要穴,扇风所及之处,敌人不死必伤,数十年来威名远震。又是他老人家的信符,拿在手内,走遍天下均有照应,怎会不听你说起。早知有此一扇,我也不会拦你先去嵩洛寻师了。你放在魏家多日,就许主人业已借用都不一定。我们虽未由对头所居经过,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定,恐其得信跟踪追来,有此至宝在身,也许不怕他了。”余式见燕玉初上路时还好,船入巫峡以后便面带愁容,时忧时喜,屡次盘问均不肯说。再间便莹然欲泣,目有泪光,心中怜爱,不舍追问,一直是个疑团。见她忽然转忧为喜,重又问故。燕玉叹道:“此是我的冤孽,说来话长。”随说经过。

  原来燕玉自遭家难,被半残大师救去以后,起初并不在当地隐居。大师俗家姓萧,世代单传,到大师这一辈只有一遗腹幼弟。本是武功世家,从小又拜一异人为师,学成剑术,大师早要出家,为了幼弟萧岳尚在怀抱,自家只此=条根,又在家中苦守二十年,直把兄弟抚养成人、完婚之后方始入山。姊弟二人最是友爱,弟媳姚翠萍又是自己代为选中的佳偶,夫妻二人把自己敬若慈母,情义越来越厚。大师在外修道,始而每隔一年半载必回嵩山故居探望。后来萧岳夫妻再三求告,说:“老姊对我夫妻恩深二天,仗你数十年抚养扶持,我们家成业就,却令你一人在外飘流,万分难安。接来家中居住,定必不愿受俗人供养。嵩山尽多名胜清幽之境,你我姊弟三人已将年老,弟妹又无生育,反正山居修行,何必非到远处不可?莫如就在本山择一胜境,建所小庵,使你不碍清修,老年姊弟也可常时相见,仗你声威福庇,免得受入侵扰,使你担心,岂非两全其美?”大师原因萧岳少年时任侠喜事,结有不少仇家,近年风闻要来报仇,为俱自己威名,尚在待机,伺隙而动,时不放心;又以兄弟已过中年,膝下犹虚,也甚悬念。心想:“本山清修,随时出外修积也是一样。”便即应诺。为了天性孤僻,除有限朋好同道和兄弟外不喜与人来往,便在剪刀坪左近青龙背上结了一所茅庵,在内清修,操行甚苦。

  老姊弟骨肉情厚,隔些日相见一次,起初倒也相安。后因萧岳无子,经大师和翠萍力劝,纳了一妾,本是一个有名大盗之女,名叫李五姑,与萧岳在友人家中相遇,貌并不美,因缠得一双小脚,人又阴险狡诈,善于逢迎,久慕萧氏姊弟威名,双方一拍即合。萧岳收房以后,不知怎的爱之如命,第二年便生了一子,名叫萧宝,这一来越发得宠,连大师也对她十分看重。五姑原具深心,知道正室得有大师传授,本领比她高得多,双方感情又好,开头数年一点也不恃宠骄狂,对于大师先意承志,格外逢迎,哄得大师对她怜爱,然后相机请其传授。大师性情古怪,剑术之外,所炼内家罡气和七禽掌法与铁扇老人齐名,向例不许转传别人,便萧氏夫妻也按各人天赋传授不同,本无传她之意,禁不住五姑处心积虑用水磨功夫日常求告,大师又钟爱萧宝,由三岁起便习幼功,扎好根基,心想:“这几年来上门的仇敌虽被除去,尚有两个能手怀仇多年,隐伏未动。这两人不来则已,来必不善,双方仇怨大深,无法化解。身是出家人,对方已经洗手归农,不问是否作伪,在恶迹未露、上门寻仇以前外表终是善良,其势不能先找人家,违背师门信条。自己所许善功未完,每年总要出山一次。兄弟本领虽高,多一个好帮手,到底要好得多;何况侄儿学武由她代教,以母传子也较省事,免得妨碍自己功课。”心念一活,竟为所动。五姑深心巧计,居然成功,限于天赋,又是一双小脚,除大师剑术和一套龙女三十八式无法学习外,所有大师的上乘内家武功全被学会,渐渐现出狐狸尾巴,只对大师还有三分敬畏外,休说正室不在眼里,连对丈夫也是颐指气使,既骄且狂。

  萧岳本极爱她,始而容忍,终至由爱生畏,不敢丝毫拂意。翠萍贤德,气在心里,看在丈夫儿子分上,自己年老,不再与争;愤而学佛,索性不令丈夫进房。萧岳宠妾灭妻已成习惯,把昔年恩爱付之九霄云外。翠萍虽然退居别院,长斋奉佛,五姑意犹未足,仍在无故生事,不时挟制丈夫去与翠萍为难,恨不能置之死地才称心意。翠萍忠厚温婉,自怨命苦,一味隐忍,也不向大师诉苦。五姑所生萧宝虽然阴毒险狠,大有母风,幼时却极知道用功,人又聪明,全家又都对他钟爱,这一来,成了母悍子骄,气焰日盛。后被大师发现,将她母子喊去数说了一顿。恶妇母子阳奉阴违,反而变本加厉。不久,翠萍便被气出了家,孤身云游,留书与丈夫作别,说自己看破世情,已然削发入山,五姑有子,萧氏香烟不断,于愿已足,可将其扶正。自己此行也不再归来,望你夫妇善教宝儿,勿令放纵。一面留书大师,说彼此亲逾骨肉,本想从老姊同修佛法,为了同在一处,夫家甚近,惟恐世缘难断,只得飘然远引,辜恩负德,伏乞原恕等语。五姑无形中早已喧宾夺主,眼中钉一去,当时扶正。萧岳在悍妻积威之下,也未寻访结发人的下落。五姑多年心愿,志得意满,自不必说;知道别人不怕,只有大师恨她阴谋,一面刻意交欢,一面挟制丈夫代为分说。大师虽料翠萍被恶妇逼走,一则爱护老年兄弟和侄儿,五姑再一格外巴结,心想翠萍年来勤修佛法,颇有悟道之意,此行也许藉以解脱,只还放心不下,连出山访了两次,均未寻到。最后得知人隐衡山,已拜青莲神尼为师,正坐禅关,去了也见不到。神尼佛法行辈均高,难得收徒,既容入门,料有成就,颇代喜慰,便未再寻。不久便将燕玉和霜娥姊弟救往嵩山。

  这时萧宝年已十余岁,从大师学会一身惊人武功。过了数年,燕玉也渐长大,朝夕从师习武,颇得师门心法。大师对他姊弟三人均极期爱,因看出不是佛门中人,侄儿萧宝对于燕玉越来越爱,虽觉品貌稍差,自家侄儿,终有偏心。萧氏夫妻一再代子求亲,想作成这段姻缘。无奈燕玉身具至性,志切亲仇,又见萧宝刁诈阴险,品性恶劣,表面哄着师父,假装正人,目不邪视,却在暗中调戏,并加威吓,不令向师告发。身受师门厚恩,无家可归,加以武功未成,只好忍辱负重,暗自伤心,一面加意防闲,畏若蛇蝎,轻不离开大师一步。萧宝自不死心,一则大师人甚方正,虽爱侄儿,对于燕玉志行坚苦,守身如玉,也甚嘉许,向萧宝严词告诫,说此女孝烈,屡次向我哭诉,婚事须待报仇之后,此时宁死不从,其志可嘉,我将来必为你作主;但如欺逼一个孤女,却是不许,再如背人调戏,重责不饶。萧宝恐大师翻脸,又爱又恨,无计可施。五姑心深,看出燕玉不喜乃子,所说一半托词,意欲将事说定,便令丈夫向大师苦求。大师明知爱徒与萧宝无缘,无如姊弟情长,便把燕玉唤来,劝令应允。燕玉满腹冤苦,气在心里,说不出来,偷觑师父已有不快之容,暗付:“全家血海冤仇在我一人身上,如不允婚,师父脾气,纵不因此将我逐出,报仇之事决难如愿。”想了又想,慨然答道:“弟子命如纸薄,全家受害,孤苦零丁,蒙恩师抚养教训,得以成人,怎敢违命?只是大仇未报,何心及此,如蒙恩怜,等弟子学成之后手刃亲仇,只师父作主,无不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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