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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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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江心大战 这时桑老人业已怒极发威,打好硬拼主意,口中一声怪笑,双桨并举。盆子也早识破贼党凶谋,刚将那舵拼命往回一扳,重又斜向来路一面窜去。前面老人也自发难,祖孙二人前后配合得刚刚合适,再没有那么巧的。后面扳舵,前面那两片又长又大的铁桨已在老人神力拨动之下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倏地一推一挽,那船立时作一大三角形侧转。这一次用力既猛,势子又比以前更快,加以老人久经大敌,长于应变,一经警觉,只管怒极心横,章法却是丝毫不乱,乘着后舵一扳,故意把手势放松,前冲不远,余力一尽船便慢了下来。一面乘机缓气,一面运足全身之力,准备冷不防给群贼一个猛击。这里刚刚准备停当,贼船也自赶到。上来也觉对方连人带船均不可以轻侮,月光影里望将过去宛似两座银光闪闪的浪山,又似两条雪也似白的大鱼,当中夹着一条快船冲风破浪而来。先不料老人偌大年纪,平日对人那么温和,言动也均显得迟钝,会有这么高强的本领。心方惊奇,来船忽往侧面冲到,投入伏地,上来势甚猛急,冲出数丈,好似水力太猛,上来舵扳大急,急切间无力收势,船也成了强弩之末,慢将下来,双桨一停,两面浪花并未再见卷起,均当时机难得,又恃人多势盛,无论如何也占上风,同声呼啸,耀武扬威喝骂而来。哪知上当更大,妙在左右两面贼船也是一前一后相继抢到,每面当头的约有五六条,船上都是好手,眼看相隔已近,只有数人抢上船去便可成功。对方又要驾船,又要迎敌,怎办得到?口正怒喝:“老狗东西再不快停想作死吗?”语声还未停任,老人双桨并举,业已用足神力,前后一齐推动,那船先作三角形折转,随同双桨一拨两面江水,首先激起极猛烈的浪头,老人又是有心要他好看,随同船身转折,故意二次把势一缓,看准贼船相隔转近,双桨齐飞,连打江波,带打贼船,竟朝当头几只贼船横扫过去。 那铁桨也是海南岛铁梨木所制,外包铁皮,比钢铁还要坚固。此是五指山特产,行船的人千金难买,多大波浪也打不断。虽无实心钢铁来得沉重,因其又阔又大又长,重量也有好几十斤,老人将他圈在两舷铁桩环内,用将起来长短远近均可随意,本是昔年父子二人仗以成名之物,曾用此船往来大海洋中好几次。只为人性善良,不愿炫露,除却以前海洋之内行走偶然使用,无人得见。人都见它船形奇特,前突后尖,船舱又深,偏不十分吃水,虽有双铁桨之名,只当用来压船摆样子的东西。平日还有布套,难得出现,哪知厉害。当第一次横转折之时,右侧两船抢在前面,吃那铁桨激起来的骇浪一打,船便腾起老高,几乎翻倒。内中一只被桨头扫着一点,叭嚓一声打碎一大片,当时浸水,随波荡向一旁,刚刚沉落江中。船上两人均会水性,还未及往同党船上窜去,两面十来条贼船已一同拥到,吃这双桨一扫,这类贼船长不过丈,都是瓜皮小艇,轻飘飘的贴波打桨而驰,如非船上人都是精通水性的巨贼,稍遇急风急浪便和抛球也似不能自主,怎禁得起这样猛击?下面的江波小山也似随同长桨起处突然涌起,当头几只贼船业已随波高起丈许左右,正随浪山下落,内中两个急性自恃的巨贼竟想乘机扑往船上。人还不曾纵起,一股急风带着一片又长又大的铁桨已横扫过来,接连几声惨号过处,恰巧左面一对,右面一双,都是为首两只贼船,连船带人一齐打飞,随波倒退下去。那两个胆大心凶的巨贼更被打得脑浆迸裂,跌落水中老远,死于非命。 前面浪山突涌,其力本猛,后面抢来的几条贼船来势又急,无法闪避,仗着水性都好,胆子又大,不怕落水淹死,还打算乘机猛冲,爬浪而上,往大船上扑去。谁知老人手法巧妙,双桨所激起来的浪山齐往外倒,来势又猛又急,水力甚大,本来就朝来船当头压下,再加上二次双桨齐飞,打完前船就势落向水中,猛力一推一搅,前船又被打飞,倒退回去,连死人带贼船一齐朝后船当头压倒,并还跟着大片恶浪,怎禁得住?有的被自己贼船和贼尸打伤翻船,滚落水中;有的业已钻入漩涡低处,再吃大片恶浪山一般当头压倒,就不翻船也是通体淋漓,和落汤鸡一般,满船皆水。两面十来只贼船同时向前围攻,对方连兵器都未用,只怪笑得两三声,接连两桨过处,便打得七零八碎,纷纷落水,只有两船侥幸保全,只泼了一身江水。贼党才一照面便伤了好几个。每面各有四五十条贼船还未赶到,见此厉害又惊又怒,纷纷厉声呼骂,想要抢将过去。 大船就这一个转折,业已改走直线,老人双桨并举,其急如飞,两旁骇浪奔腾,惊涛滚滚,涌起老高。本来风浪一大,贼船休说追赶不上,那么险恶的波涛先就难于挨近,转眼便被闯出重围。沈、姜二人在千顷波涛、斜月清辉之下见此奇人奇景,正在欢呼称快,连声赞美,耳听船后又是两声惨号,并有重物落水之声。姜飞正在留意两旁贼党,准备迎敌,闻声惊顾,乃是两个水贼由后艄落向水中。料是由后追来,不知如何快要蹿上,被盆子用暗器打落水中,看那水中挣扎之势,手足略一舞动人便下沉,必已伤重身死。再看贼船业已大举追来。耳听嗖嗖之声,镖、箭等暗器不时由头上身前飞过,并有好些钉向船上,船舱中的东西也被打碎了两件。耳听群贼怒吼喊杀之声震撼江波,凶恶已极。老人祖孙理都未理,各自打桨前进,若无其事,忙将暗器取出,一面随同沈鸿用锁心轮朝敌人暗器反击,一面也用暗器照准来船便打。贼船上来便吃大亏。风高浪急,江水群飞,大船走得又快,只管分成左右后三面围攻不退,喊杀声喧,来势猛恶,急切间仍是奈何不得。 沈、姜二人初走江湖,第一次遇到这等险恶的场面,暗中默算贼船,除打翻的不算,仍有八九十条之多。这类水贼都精水性,有几条翻倒的船受伤不重,人已由水中蹿起,将船还原,跟在后面追来,稍微隔近便用镖、箭、飞叉之类朝着大船乱打。一眼望过去,宛如一群大鱼水怪和百十团火星蜂屯蚁聚、浮江破浪追逐而来,声势实是惊人。桑氏祖孙一前一后沉着应付。盆子神情还见紧张;前面桑老人只开头怪笑了几声,从此一言未发,一任群贼呐喊追逐,只将手中双桨拨浪飞驰。动作虽快,神态却极从容,若无其事。自从沈鸿到后,更连头都不曾回过,在两面浪花飞舞夹持之下,宛如一条巨鱼,后面跟着大群小鱼贴波而驶。一轮皎月虽已西斜,依旧清光广被,云白星稀,天水相涵,上下通明。迎着扑面吹来的江风,目睹眼前奇景,由不得雄心顿起,豪快无伦。方想,贼船连受重创,相隔天明不过个把时辰,似此穷追不舍,莫非到了天明大镇停泊之处还敢行凶不成?忽听盆子仿佛惊噫了一声,姜飞因他处境最险,自从大船冲出重围之后,贼船始终不曾追上,但是这些小船均极轻快,贼党又精水性,善于驾舟,似因伤亡太多,恼羞成怒,不将大船截住不肯停止。尽管连吃大亏,内有数贼并被姜飞锁心轮反击回去的镖、弩打伤,翻身落水,依旧不肯退却。同时船底也有铮铮夺夺之声,时响时辍。分明下面也有水贼,想将船底攻穿,但那响声零零落落,至多接连响上两三下便即停止,极少连续发生。内中十几只好似贼党中的能手,船也更快,已将大船追上,先由后面连发镖、弩,后似看出大船三面均有东西掩护,表面还看不出来,可是暗器飞叉之类打将上去,不是当时激退落水,便是落在后艄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绿绿又像鱼网、又像绳结、高低前后随风飘荡的丝麻绳套之上,反被敌人随手取下回击,吃他的亏。敌人虽是一个幼童,手法极准,人又灵巧,井有许多虚虚实实的东西将他挡住,人都不易看见,对方却由舵楼里面外望,哪一面都可看到,才知由后进攻并无用处。尤其船篷上少年敌人更是厉害,手无虚发,拿着一件形如满月、寒光闪闪的奇怪兵器,不用暗器打他还好,如用暗器乱打,敌人不曾受伤,还遭反击。心想,敌人虽少,并非易与,无奈死伤太多,事出意料。这不比来路两处同党另有首领,不受管辖,头子法令严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过去,至少将他追到大寨前面,两下夹攻,才够交代。否则头子怪罪不说,面子上也太不好看,急怒交加中又觉自己人多势盛,内中几个水性最好的业已去攻船底。只要抢到前头,将操舟敌人打倒,立可成功。于是变计,互用号灯晃动,发出信号,分成三路追来。因防船顶敌人暗器厉害,索性隔远一些,分由左右两翼包抄上去。 开头两面约有四五十条贼船,余党均在船后尾随,仍朝盆子猛攻不已。姜飞见贼船重又追近,方才发暗器的贼船忽然两面闪开,成了一个扇形阵势,相隔两舷最近的也有四五丈。暗器业已停发,当中一路贼船最多,紧追大船之后,不时仍有打空的暗器由头上身旁飞过。因那舵楼形式奇特,像是半问小房,连人带舵一齐罩住,仿佛比日里所见高了许多,连那舵柄也似装高了一节。船艄后面被它遮住,贼船如其追近不易看出,心疑盆子受伤,或是贼船人多,快要抢上,好在两翼追来的贼党业已往旁分散,暂时不会被他由中间攻上,忙往后艄赶去,看出人并未伤。后面贼船虽多,相隔最近的一条也有两丈左右,心方略定。未及探询,盆子己先低声说道:“九王滩离此尚有十来里水路,贼头翻江太岁吴占魁最是骄横凶暴。他乃君山水寇青面龙王吴枭的堂叔,手下贼船有好几百条,自己水陆两路均有大寨,一面还开着十几家木行杂货行,平日强买强卖,强迫买主抬高货价,无恶不作,一面再将水旱两路抢来的货物运往别处出卖,算他所有。以前抢到货物还要改头换面,近来更是明目张胆,不论远近,公然原样出手。由这里起直达洞庭三湘均是他的势力,就是沿途那些小伙水贼也都要向他进贡分赃才可无事,否则被他知道,便以大吃小,杀个鸡犬不留。这厮人更狡猾,知道自己做得太凶,不留余地,行旅商民便要绝迹,想下许多巧妙方法压榨客商,凡是稍大一点的商帮每次走过都要向他买路,看货物多少,送上平安钱,由他随便派上一个小贼拿了一面小旗随同护送,才可通行。商人重利,要钱不要命,何况荒乱年间,容易发财,虽然受他重重剥削,平空分去不少利益,也只忍痛,无计可施。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道路不靖,各地物产不能流通,往往相隔一二百里的货物价钱相差二三十倍。他在水贼那里吃了亏,便加在那些可怜的买主身上,结果还是穷人倒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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