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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刁淑娴杀了李长寿,心里毒念又起,心知此时万不能让刁龙脱身出去,一不做二不休,一拧娇躯,人如风疾般从牢门口追了出来。可怜那刁龙才奔到通往甬道的石级前,被刁淑娴由后赶到,长剑一送,从刁龙后背直贯穿到前胸,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刁淑娴连杀两人,心里怒气约略稍戕,这时,她才体会到事情的严重,如果上面守牢的弟子走脱一人,事情传扬出去,自己也就别想活着出得刁家寨了。

  她此时杀戒一开,恶念双起,急急拔出长剑,稳在肘后,匆匆由石级又进入甬道中,才行了几步,已看见三名守牢弟子各执长剑迎面奔来。

  那些人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见了刁淑娴,急忙问道:“师姑,下面出了什么事?弟子们听见有人呼叫!”

  刁淑娴不愧为“巴山双毒”之一,听了这话,一些儿也不慌张,神色自若地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囚犯醒过来了,刁龙他们才打着问他口供。”

  那三人松了一口气,收起长剑,笑道:“原来是这样,害弟子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呢!”

  刁淑娴挥挥左手,道:“没事,你们仍回前面去吧!”

  三人应声转身,鱼贯向前而行,刁淑娴却轻而易举,从后一一点了三人死穴,将他们弃在甬道边,干脆自己也弃了长剑,娉娉婷婷,向外缓步而行,凡是经过栅门,不过仅有三五个人把守,均被她连哄带骗,暗施手脚,全点了死穴,竟没有一个吭过半句声,可说是顺利已极。

  不一会,到了石穴口钢门前,这儿有二十来个壮汉守门,远远望见刁淑娴出来,一个个恭恭敬敬,分列两行,最前的人,更将钢门打开,准备送她出去。

  刁淑娴淡淡一笑,挥手道:“先把门关起来,我有话说。”

  把门的连忙又将钢门关好,躬身道:“师姑有什么吩咐,弟子们静候令谕。”

  刁淑娴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闻得说你们守这石牢,整天闲着没事,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实在闹得不像话,今天我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查一查。”

  这些人一听这话,齐都呼起冤来,有人以为总因先前她要进牢的时候,不该留难了她,现在定是要藉机报复,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道:“师姑开恩,弟子们每日谨慎把守这道大门,可说连坐都很少坐得一会,弟子们有什么不对,万望师姑指教开导,这怠忽职守,聚赌偷饮的罪,少说也要挨五十板子,弟子们承受不起。”

  刁淑娴点点头,道:“自然,我也知道那玩法怠忽的,仅只极少数几个人,但如不查明,难免被几个人牵连了大家,我知道,这石牢中并无桌椅,多人聚赌,热必不能聚在一条窄板凳上,那赌钱的,一定坐在地上,裤子后面必有泥土,你们全都转面向着山壁,我一察就知道,谁是赌钱的?谁是不赌钱的?”

  这话一出,有那些并不赌钱的,连忙都转面向壁而立,其中也有那的确聚赌过的,也趁她说话的当儿,早将屁股上的尘土轻轻拍掉,也一个个转身依言向壁而立,心里只盼别查出自己,就可免了五十板板子了。

  哪知刁淑娴要给他们的,何止五十板,她见这伙人俱都站好,不由得意地一笑,登时展动身法,由右而左,飞快的转了一个圈,可怜这二十余人全都静悄悄,迷迷糊糊做了枉死城的冤鬼。

  刁淑娴在不足盏茶之久,连毙李长寿等三十余人,石牢中除了遍地死尸,已无一个活口,她又将钢门牢牢锁上,这才疾步又循甬道奔下石牢中,扶起傅小保来,见他气息微弱,却并未断气,插在肚子上的匕首仍在,其中三分之二刺进肚中,三分之一还留在体外,映着壁上火炬,一闪一闪地放着寒光。

  她心里一酸,流下两行泪水,低声道:“小保,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叫姊姊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一面啜泣着,一面从怀里取出解药,喂在他口中,然后又趁他尚未醒转,替他将肚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起出,一股鲜血,向外直涌,刁淑娴连忙替他闭住近处穴道,撕开他的衣服,替他涂药包扎住伤口,又匆匆将解药喂了罗文炳。

  没多会工夫,罗文炳已悠悠醒来,他睁开跟帘,揉揉眼皮,向石牢四周看了看,诧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翻身爬了起来,首先扑到铁臂神枪蒲兆丰跟前,见蒲兆丰兀自未醒,再看看崔易禄,也和以前并无二样,回头又见傅小保闭目僵卧,混身是血,那一边墙下还有一具无头尸首,不禁大惊,急问道:“刁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的苦肉计难道不成了吗?”

  刁淑娴苦笑地摇摇头,双目一闭,挤落了两滴泪水,幽幽说道:“唉!非但计谋未成,如今事机已经败露,小保被仇家刺成了这样,我虽然将这儿的人全杀光了,但能否救得活他,仍甚难料,如今咱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牺牲了他们两人,你和我赶快设法把小保救出去,天明以前,必须逃出大寨,否则,只怕连咱们也要一并葬送在这儿了。”

  罗文炳跳了起来,叫道:“那怎么成?咱们怎能舍他们两个,只顾自己逃命呢?我不能干!要死也和他们死在一起。”

  刁淑娴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决心如此,我也无法勉强,不过,我却不愿让小保也死在这儿,你要是不肯走,我只好带着小保走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撕下李长寿尸体上的衣襟,将傅小保绑在自己背上。

  罗文炳心里一阵纷乱,突然横身拦在牢门口,道:“刁姑娘,你不能这样做,他是一条命,这两人也是两条性命,咱们何不也把他们一并带着,或许得脱重围,再设法替他们疗治掌毒,敢问咱们已经耽误了多少日子了?”

  刁淑娴道:“日子倒是耽误得不多,你们还是今夜吞的药丸,但他们已被神魔厉奚毒掌重伤,这位蒲老前辈已中毒两日,咱们就算能带着他们,也是无法在明天以内,弄到解药,替他们解毒,再说,你和我只有两个人,又怎能同时把他们三人一起救出险地?”

  罗文炳道:“且不管这些,我是宁可送命,也得把他们带着走。”他也匆匆将李长寿的衣服扯下一大块,分成布条,竟然将崔易禄和薄兆丰二人一边一个,扛在肩上,用布条把二人两腿牢牢捆在自己胸前,巍颤颤立起身来,道:“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刁淑娴见他如此重义,心里也感到一丝愧疚,凄然笑问道:“你这样还能赶路吗?这一离开石牢,途中还难免遇上拦阻,不知你还能空出手来应敌不?”

  罗文炳道:“不碍事,他们两人都轻得很,咱用一只手护着他们,还有右手足可以应付。”

  刁淑娴好生钦佩,领着他匆匆跨出牢门,循石级升到甬道里时,首先将自己得自刁龙的长剑拾起来,递给罗文炳,自己也另在死尸堆里取了一柄剑,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便向甬道尽头钢门处奔去。

  到了钢门旁,刁淑娴尚不敢贸然开门,先将那门上小窗孔打开,向外面张望动静。

  她才将两眼凑在方孔上看了一看,连忙又赶快将方孔闭了起来,脸色神色骤变,附在罗文炳耳边急急说了几句话,便将身子反贴门上,屏息而待。

  不过片刻,门外已响起了“咚咚”的拍门声……

  金面佛罗文炳挥剑将近处几支火炬扑灭,拉开小窗孔,紧接着便把两眼凑了上去,沉声叱道:“是谁?”

  外面那人答道:“是我!我来问一声,方才长安金刀李七爷可曾到这儿来过吗?”

  罗文炳冷冷答道:“没有!没有!咱们是刁家寨的人,可不知道什么七爷八爷的。”刁淑娴听了,连忙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但罗文炳只作不知道。

  果然,外面那人一听这话,登时便发作起来,大声叱喝道:“混账东西,你在跟谁说话,连我霍一鸣霍大爷也不认识了,赶快开门,霍大爷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班目中无人的东西。”

  罗文炳可不稍让,也反口骂道:“你霍大爷又怎样,咱们是奉刁家寨的命令,却不是听你们姓霍的命令,你跟咱们充狠没有用,连你老爷子霍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靠着刁家寨才有饭吃,告诉你,咱们不吃这一套。”说完,蓬地将小窗孔关了起来。

  这一来,可把门外的霍一鸣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哇呀呀大叫道:“反了!反了!一个门人弟子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咱们还呆在这儿干什么?好小子,你等着,霍大爷寻你们掌门人说话。”

  罗文炳索兴多气气他,忽然又将小孔打开,接口道:“咱们怎么不敢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口软,没见过依靠人家过日子的,也在咱们面前充什么大爷,姓霍的,你要有骨气,最好别赖在刁家寨,咱们这儿是蛇形门,你姓霍的算哪一号?”

  霍一鸣险些连肺都快要气炸了,虎吼一声,便来撞门,无奈这刚门坚固结实,哪是他撞得动的,他无法进来,只得气呼呼的喝问:“你一个无名小卒,定不敢无中生有说出这种话来,这必然有人指使,你有本事把指使的人说出来,姓霍的自有回复。”

  罗文炳心中一动,答道:“谁指使,咱们除了听刁家寨掌门人,还听谁的?”

  那霍一鸣口中连道:“好!好!咱们千方百计舍命相护,为的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声音渐远,想是气冲冲离去了。

  罗文炳直到看他去得望不见了,这才急急将钢门卸锁打开,闪身跃了出来,等刁淑娴也跟踪出外,又把钢门依旧闭上。

  刁淑娴向他苦笑着道:“罗大叔,你这是何苦,跟他唠叨了大半天。”

  罗文炳低声道:“唠叨?我恨不得出来括他两个大耳聒子哩!你爹所作所为,一大半是他那老子出的坏主意,最好能气死了他,那时天下太平。”

  刁淑娴摇头笑笑,低声道:“走吧!”领先向夜色中发步狂奔。

  她一面奔走,一面心里在暗忖:别看这位罗大叔好像有些粗劲,这几句话,说得真有些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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