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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黄石生从怀中取出那只断手,肃容说道:“小弟也曾反复苦思,以情揣测,此事不外两种可能,其一是有人假扮袁氏昆仲,其二是袁氏昆仲遭人以特殊药物迷失了本性,所以特地交将这只断手携回,以供辨认。”

  骆伯伦急忙接过断手,仔细看了一会,断然道:“这是双环老大袁宗基的左手,一点不假,记得半年前袁宗基五旬寿诞席上,他曾当众展示,左手天名指第二节指骨受伤折断过,据其自称,是因苦练‘飞环六式;时,失手被金环砸伤的。”

  黄石生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假冒是不可能了,或许他们是被人劫持,用药物所迷。”微顿,转向孟昭容道:“这事必须请教三姊,对药物,咱们都外行。”

  孟昭容默默取过断手,反复细看,凑在鼻下嗅嗅,又沾了一滴血水放在舌尖上尝了尝,凝思良久,竟没有说话。

  骆伯伦忍不住问道:“三妹,有何高见?”

  孟昭容郑重地摇摇头,道:“据小妹所知,世上还没有一种药物,能使死人复活……”

  黄石生接口道:“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呢?”

  孟昭容苦笑道:“那更不可能,袁氏夺命双环,并非平常人家,假如没有死,袁家怎会收殓尸体,设祭开吊?何况,由身故盛殓,设置灵堂,到尸体失踪,其间至少也须三数日时间,袁氏昆仲既无诈死的理由,更不可能瞒过全家亲友和吊祭的宾客。”

  黄石生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也许他们生前,已被人挟持而去,却用两具面貌与两人相似的尸体,桃代李僵,假称病故……”

  孟昭容连连摇头道:“这更是四弟的幻想,试想人死之后,盛殓过程何等复杂,洗身、换装、更衣、化装,事事皆由至亲之人动手,假尸体决难蒙混得过,再退一万步说,倘若袁家收殓的果真只是两具假尸体,贼党们又何必再耗心费力,把尸体偷换出来呢?”

  黄石生为之语塞,默然半晌,耸肩叹道:“我总觉得那袁氏昆仲死因可疑,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双双暴卒?不过,经三姐这么一分析,连我也弄糊涂了。”

  孟昭容微笑道:“一个人若被药物蒙蔽本性,体内血液必然变为酸涩,方才我仔细尝过断手血味,并无异样,同时,本性既被蒙蔽,焉能再施展武功与人动手?四弟必有所疑,难怪要钻牛角尖了。”

  康浩忽然接口道:“小侄在楼窗窥探时,亲见那袁氏昆仲并卧榻上,面覆白布,状如熟睡,后来突被楼上巨响惊醒,双双挺坐起来,从这些迹象看,会不会是‘惊尸’啦?”

  韩林哈哈大笑道:“四弟多疑,认定是药物作祟,康贤侄年轻,又怀疑是‘惊尸’故事,若轮到我来表示意见,我一定说是袁氏兄弟肚子里被人装了机钮消息,要不然怎地干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呢!”

  飞蛇宗海东也凑趣道:“若依我猜想,八成是姓袁的哥儿俩,不知偷了人家什么贵重东西,家里呆不住,才躲在刘家花园空屋里避风头。”

  众人听了,莫不大笑,室中严肃气氛,为之一松。

  骆伯伦道:“关于袁氏昆仲真假生死之谜,咱们不必再深究了,倒是那姓尤的匹夫闻风走避,不知去向,再寻他却是不后……”

  黄石生忙道:“这个请大哥放心,姓尤的多半是由西淀水路逃走,属下已命人跟踪接载袁氏昆仲的船只,很快就可查出他们登岸落脚的地方。”

  骆伯伦欣慰的点点头道:“在查出对方下落之前,线索中断,无法采取进一步行动,趁此机会,我和康贤侄正好同往太原府一行。”

  康浩忙道:“伯父内伤初愈,不宜跋涉远行,小侄意欲独自去一趟,多则十天,少则七八日,便可赶回来。”

  骆伯伦凝目道:“你是怕伯父行动不便,途中反添累赘么?”

  康浩顿首道:“小侄不敢如此放肆,只因伯父灭门血仇关系重大,太原之行不过查证‘定穴护元带’来处,小侄独力已堪胜任,何须再劳伯父分身。”

  骆伯伦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但你此去太原,难免不与霍宗尧家人碰面,一切务必要忍耐,早去早回,千万牢记不可再生意外事端。”

  康浩躬身应道:“小侄自知收敛,伯父尽请放心吧。”

  骆伯伦又道:“咱们有特别饲养的信鸽,贤侄带几只在身边,倘有事故,随时用信鸽通知,以免我等悬念。”

  康浩一一应诺,用了些饮食,略作休息,便告辞动身,一剑一囊,单骑离开了保定府。

  越太行,穿娘子关,沿途晓行夜宿,别无耽误,第三天,顺利抵达太原。

  康浩紧记骆伯伦叮嘱,一路仍以易容面目作为掩饰,乔装成一个黝黑壮汉,抵达太原府后,特意投宿一家偏僻小客栈,安顿好马匹,问明“金祥发银楼”所在,匆匆揣了“定穴护元带”,洒步寻去。

  “金祥发银楼”是太原府首屈一指的老字号,堂皇店面,金字招牌,隔着两条街就能望见,店中陈列金银珠宝翡翠,琳琅满目,耀眼生花。

  康浩行至店外,只见门前停着许多车轿,店内正有几位女客在选购饰物,丫环仆妇挤满了一屋子,自学此时不便入内询问,便背手静立店门外,随意浏览橱窗中的样品。

  直过了一顿饭之久,才听见丫环招呼车轿准备离去,接着,门首珠帘掀开,缓步走出来几个素服妇女,嘻嘻哈哈一路谈论着首饰优劣。

  康浩本已退至路边,但因见那几个妇女身着素色衣衫,分明都在丧期守制之际却结伴上街选购饰物,谈笑风生,毫无忧虑之色,不觉暗觉诧异,忍不住皱眉多打量了一眼。

  谁知一望之下,突然触及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心头顿时一震。

  原来那些妇人身侧,跟着一位全身黑色丧服的少女,赫然竟是亲临四门五派掌门人,寻仇九峰山承天坪的霍宗尧遗孤一—霍玉兰。

  这真是冤家路窄,无巧不巧,居然会在街头不期而遇。

  康浩想到承天坪惨变情景,胸中热血沸腾,本能的探手一按木剑剑柄,但继而又想到临行时骆伯伦的一再叮咛,终于强自克制怒火,轻哼了一声,愤然转过身去。

  所谓天下之事,莫非前定。假如康浩晚来一步,或者霍玉兰早走一步,相互交臂错过,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即使对面相遇,康浩若不怒哼出声,事情也还有转机,再退一步说,纵或已经哼出声来,如果康浩不转过身去,霍玉兰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莽汉子,仍然不至发生事故,遗憾的是,康浩那一声怒哼之后,又转过了身子。

  当时,霍玉兰正低头走着路,遽闻哼声,螓首微扬,恰好一眼就看见康浩腰际那柄木剑。

  她眼中一亮芳心猛震,随即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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