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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千里下战书(1)


  胡不愁眼见他师父中剑倒地,此刻听得这消息,心中惊喜之情,实远在方宝儿之上。

  但王半侠却突然叹息一声,缓缓道:“他虽然未死,但那情况却实比死了还要难受得多!”

  胡不愁变色道:“为什么?”

  王半侠道:“天下武林豪杰,此刻都在逼问着他,那白衣人剑法中究竟有何奥秘,只因他是与白衣剑客对剑之后惟一还能活着的人,对白衣人剑法之秘密,自比任何人都知道得多些。”

  胡不愁道:“家……家师可曾说了?”

  王半侠摇了摇头,道:“白三空只因白衣人剑下留情才保全了性命,无论别人如何逼问,他也不肯对白衣人剑法之秘密吐露一字。但他眼见中原武林同道一个个在白衣人剑下丧生,心情实是痛苦已极,这才叫我兼程赶来……唉!侯爷,你若已答应,就请快些出手吧!”

  水天姬第一次听到那白衣人的故事,也不觉听得心房砰砰跳动,脱口道:“中原武林中,难道就没有人挡得住他?”

  王半侠道:“没有!”

  水天姬道:“一个人挡不住,十个百个人总可以宰了他吧?”

  王半侠冷冷道:“此人乃是为了研究武道而来,所寻的也都是有着武人本色的英雄豪杰,这些人虽然死在他剑下,却也是为了‘武道’殉身,若是集合数十人之力将他杀了,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水天姬叹了口气,道:“耻笑也总比死了要好些吧?”

  方宝儿大声道:“那却不然!有些人宁愿死了,也不愿做见不得人的丑事,那才是宁死不侮的大英雄!”

  王半侠抚了抚他头发,颔首道:“好孩子。”

  紫衣侯微微笑道:“果然是好孩子!”

  水天姬却喃喃叹道:“什么好孩子,我瞧只是个傻孩子!”

  王半侠道:“闲话少说,侯爷若要出手,此刻便该去了。”

  紫衣侯默然半晌,自身边美女手中取过一柄长剑。

  这里到处俱是富贵景象,连他身边少女所佩的珠宝也无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唯有这柄长剑,剑鞘却是简陋已极。紫衣侯双手把玩着长剑,又沉吟半晌,突然向那马脸岑陬招手道:“你过来。”

  马脸岑陬早已被方才那一连串发生的奇事惊得几乎忘了自己置身何地,闻言又是一惊,道:“侯……侯爷有何吩咐?”

  他心里虽不愿过去,但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向前移动。

  紫衣侯缓缓道:“我说到三字,便要向你击出一剑,你若能躲过,我便和你同回大宛;你若躲不过,我这一剑也不伤你性命,只是却要劳动你去一趟中原,为我办一件事。”

  岑陬又惊又喜,道:“只是一剑?”

  紫衣侯道:“一剑!击向你‘肩井’穴以下,‘乳泉’之上七处大穴,绝无第二招后着!”

  岑陬暗喜忖道:“他事先将部位都告知了我,再击一剑,我又不是死人,还怕躲不过?”当下大声道:“好!”

  紫衣侯道:“一……二……”

  岑陬早已顿住脚步,双目凝注紫衣侯掌中长剑。

  紫衣侯道:“三!”身子不动,缓缓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但去势缓慢,剑式平凡,而且明明够不上部位,岑陬纵然不避不闪,这一剑也刺不着他。

  岑陬怔了一怔:“这算什么?”

  哪知他心念还未转完,这缓慢平凡的一剑突然幻起光幕,明明够不上的部位,也变得恰巧够得上了。

  众人但觉眼前一阵青光闪动,但闻岑陬一声惊呼,紫衣侯长剑已然回鞘。岑陬虽未倒下,身上却多了七道血口。谁也瞧不清紫衣侯一剑怎会将人家刺伤七道血口,而且分散在左、右双肩、胸、腹、胁下各处。

  岑陬一张马脸顿时变得苍白,似已呆在地上,不知动弹,那“千金裘”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乘人不备,竟悄悄溜了。

  紫衣侯缓缓道:“这位岑兄已被我剑尖点中穴道……”

  胡不愁听他竟能以剑尖点穴,不禁失声惊叹。紫衣侯接道:“你们可将他带去那白衣剑客处,要那白衣剑客瞧瞧他伤口,就说这出剑伤他的人,已在东海之滨相候,请白衣剑客来此一战!”

  王半侠皱眉道:“侯爷,你自己去一趟岂非方便得多?”

  紫衣侯苦笑一声,道:“十余年前,我比剑败于一人之手时,便曾发下重誓,此生绝不再踏上陆地一步。”

  王半侠耸然动容道:“当今天下有谁的剑法能胜得了你?”

  紫衣侯缓缓叹道:“只在天地间,云深不知处……”

  王半侠黯然半晌,道:“那白衣人不来又当如何?”

  紫衣侯道:“他若真是为了‘武道’而来,见了岑陬身上七处伤口,无论如何,也要与我一战,否则他便是以‘武道’两字作为杀人的藉口,你们不妨集合群豪之力,乱刀将他杀了!”

  王半侠瞧了岑陬几眼,长叹道:“好生生的要咱们带着这匹死马走路,胡不愁,这可得交给你了。”

  晓雾迷蒙,洛阳城城碟之上动也不动地坐着个白衣人,唯有满头长发在风中不住飞舞。

  他身后斜背着一柄六尺长剑,齐眉勒着根白麻布带,铁青的面孔,在浓雾中看来,实是说不出的凄清诡异,目光痴痴地望着沉睡在浓雾中的洛阳城,望着那千椽万瓦、千门万户,眉宇间满含萧索寂寞之意。似在感慨这十丈红尘之中竟无一人能是他的敌手!

  一线阳光破雾而出,白衣人缓缓长身而起,缓缓走下城碟,向西而行,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

  洛阳城西蜿蜒着一条碎石道路,两旁林木浓密,此刻仍似静寂无人,但若仔细观望,便可瞧出每株树下都垂手肃立着一个白衣大汉,人人俱是神情沉重,如临大敌,又如在等候贵宾一般。

  道路尽头便是一片广大的庄院,一眼望去,庄院中人似都沉睡未醒,是以听不到半句人声。

  但若踏人庄门,便可瞧出这一片庄院之中到处都有人走动,但人们即使对面相遇,也绝说不出半个字来。

  大厅中所有家俱俱已搬去,偌大的厅堂,看来实是阴森黝暗,不可明状,突然九个白衣人鱼贯而人,一排靠墙坐下。

  这九人高矮有别,老幼不一,但神情间都带着一种壮烈之气,九人手边各个提着青布袋子,十八道目光一齐望着门外,只见门外浓雾渐薄,终于有一道阳光破雾而出,中央一人沉声道:“时候快到了……”话犹未了,已有一只信鸽箭一般飞人大厅,九人对望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白衣人已走上两边松柏夹道的碎石道路,突听一声霹雳般大喝,道旁两百九十七人同时喝道:“迎驾……”两百九十七柄鬼头大刀同时拔出,在树下架成一片刀山,声势之壮,端的无与伦比!

  白衣人目光凝注前方,对两旁望也不望上一眼,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两百九十七条白衣大汉掌心都不禁沁出冷汗。

  庄院中又是一声大喝:“迎驾……”喝声较方才更稳。自庄门通向大厅的石路上,又是三百二十条大汉高举鬼头刀,交叉而架。白衣人若是穿行在大刀下,只要大刀一落,他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乱刀剁碎。三百二十条大汉俱在心中暗忖:“瞧他敢不敢自刀下走过?”

  一念闪过,白衣人已笔直走了过来,竟将头上这数百柄雪亮的大刀全都视如废铁一般,一脚跨过去,仍是一尺七寸!既不加快,亦不放缓。三百二十条大汉,人人目定口呆,只道此人真是铁打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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