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手握着钢刀,依然侧耳向外静听,就听院中仍有脚步之声来回地走,又听他低吟着:
“我名日虎弟日豹……”仿佛罗小虎是没有屋子可住。玉娇龙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强盗,想到刚才他偷偷进屋来抚摸自己的头发,又不禁觉得一阵脸热。又想:今天自己骑马不慎,摔在了草地上,路径又不熟,倘若不被罗小虎领到这里,恐怕此时自己依然在那片大草原上飘流着呢!这罗小虎对自己也颇为有礼,而且还为自己盗来衣裳,预备上宝剑银两,要叫自己明天回去。想自己此次失踪.虽然是自己愿意做的,可是如果没有个人出来寻找自己,还真不行,倒多亏遇着了这人。
此时。风打着纸窗,响得很紧,那罗小虎又在窗外低声唱道:
“天地冥冥降闵凶……”玉娇龙就高声问说:
“你在唱什么?”罗小虎走近窗前.回答道:
“这是别人教给我的一首歌,我烦闷的时候就不禁要唱出来。”玉娇龙又问:
“你为什么不找间屋子去睡觉呢?”罗小虎说:
“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小姐,我要在窗外陪伴小姐一夜,明天一分手,我就永远不能再和小姐见面了!”玉娇龙忍不住一笑。虽然没笑出声来,可是她已低下头去,脸上觉着发热得厉害。
屋门一响,那少年强盗又走进屋来,才向前走了一步,玉娇龙就说:
“站住!”罗小虎就赶紧站住了。玉娇龙又瞪了他一眼,就说: “你把你唱的那首歌,再唱一遍叫我听听!”
罗小虎叹了口气,遂就低声儿唱着:
“天地冥冥降闵凶,我家兄妹太飘零,父遭不测母仰药……”唱到这里,罗小虎的声音很是凄惨。玉娇龙低着头,心中也不禁一阵酸楚。窗外夜风嗖嗖,桌上油灯暗淡,这少年强盗又接着唱道:
“扶孤仗义赖同宗。我家家世出四知,惟我兄妹不相知,我名日虎弟日豹,尚有英芳是女儿。”唱到这里,他就说:
“后面还有两句,我已忘记了,只记得好像是什么:廿年后若相见,切报恩仇莫再迟。”说完,便用左胳膊拭了拭眼泪。
玉娇龙咬着嘴唇.发了一会儿呆,就问说:
“你唱的这是真事吗? 是你父亲被人害死,你母亲也服毒死了吗?”
罗小虎说:
“我不知道。我是汝南府人,自幼我只知道有个本家爷爷开酒铺,我父亲是个杠夫,但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九岁时,我那开酒铺的爷爷送我到书房念书,他有一封信,拆开,里面就写着这首歌。老师教给我当作书念,说是我还有弟弟妹妹,都在外乡,他们也都会唱这首歌,将来我一唱出来,被他们听见了,他们就能认我为胞兄。可惜我那时贪玩,没将歌全背下来。后来到外面走了数省,学了些武艺,我闷来时就唱这首歌,可是始终也没会着我的弟弟妹妹!”
玉娇龙凄恻地说:
“你真可怜,可是你为什么就到了新疆呢?”
罗小虎迟疑了一下,就说:
“不瞒你说,我十岁的时候,因为我那养父母待我不好,我又不愿意念书,我就跟了个要饭的化子走了。那化子是个小偷,他教给我许多偷窃的本领,我就帮他去偷东西,几乎被人打死。后来一个道人将我救了,那道人就把我带到湖北武当山出家,那山上的道士全会武艺,我就跟他们学了一些剑法。后来我在山上做错了一件事,师父就把我赶下山来了。”
玉娇龙赶紧问说:
“你做了一件什么错事?”
罗小虎有点儿惭愧地说:
“因为我调戏了一个姑娘,所以犯了庙中的清规。我离了山,就在江湖上飘流了四年,后来我因为要找一个人.便来到了新疆。这里本来就有一伙强盗,他们劫我,都被我打服了,所以他们才尊我为首领,我住在昨天你到过的那红松岭里还不到一年。我并非想要永远为盗,只是想把马群养大,够我们那伙人食用了,我们便洗手。若找着我认识的那个人,我也就走开了!”
玉娇龙就又问说:
“你来到新疆,是要找什么人?”
罗小虎说:
“我要找的是我的一个恩人,如今已有十多年没见着他了,当年他曾告诉过我,我若想见他时,就到新疆来。我唱的那首歌.就是他给我编的,我到底是谁的儿子,我的弟妹们在哪里,只有他一人知道。”
玉娇龙心想:这可也是个奇人。就又问说:
“这人叫什么?”
罗小虎说:
“这人名叫高朗秋。”
玉娇龙十分诧异,又问:
“高朗秋?是否他也叫高云雁?高云雁有五十多岁了,有花白胡子。”
罗小虎说:
“我只是在七八岁时跟这人见过一面,现在若再见了他,也不认识了。我只听人说他叫高朗秋,此人是个文人。”
玉娇龙站起身来说:
“那一定是他,我认识此人。他是我的师父.确实是个奇人,这次他也是随我们一同出来的。他还有个妻子,也会武艺。前天沙漠里那么大的风,你们又去打劫,也不知他二人怎样了?明天我带你追上官车去找他。只要见着了他,他必可设法收留你,你就不必再为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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