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这番话,蔡湘妹也只好依着他,当下二人就秘密地搬家。刘泰保扛着那只木箱和被褥,拿着蔡湘妹卖艺用的那只铜锣,湘妹拿着两口刀,他们就悄悄地搬到了东边上头条胡同的一家店房内。到了这店里,找了个房间,刘泰保一看,屋门倒很严紧,是二层门,外层是跟窗户一样的糊着纸的风门,里边却是二扉木板门,上下插关也都完备。屋中有一把沉重的椅子和两条板凳,还有洗脸盆。待了会儿,店掌柜进来,就向刘泰保拱手问说:
“这位爷是从哪儿来的?”刘泰保操着江南的口音,说:“吾从杭州府来。”
店掌柜出屋之后,刘泰保就悄声嘱咐湘妹说:
“你可别开口!咱们在此隐藏数日,人不知鬼不觉,看她碧眼狐狸还有什么办法?”
湘妹见刘泰保这样鬼鬼祟祟,就非常不高兴,说:
“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呀?自己先藏在屋里,还办什么案?你别管行不行?我爸爸死了,我自己会去捉贼!”
刘泰保说:
“俗语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一个人去拿贼,不但贼拿不到,还得白送死。现在我不怕碧眼狐狸,却怕她那个徒弟,那个人的武艺咱们想也想不出,宝剑斩铜断铁还不算。他能够在咱们眼前走过去,咱们大睁两眼全看不见他!”
蔡湘妹气得把拳头向炕上一击,铛的一声正击在了铜锣上,她生气地说:
“我看你是叫那贼人给吓胡涂啦!干脆,你别管啦!”刘泰保连连摆手,说:
“你先听我几天话,这几天内晚上睡觉惊醒些,白天我出去替你探听,你先别出门。因为你一个女人家,又在街上卖过那些日子的艺,差不多的人全都认识你。”湘妹便皱着眉不再言语。
当日刘泰保连屋子也没出,到了晚间,湘妹就说:
“你带我藏在这儿,难道你就不到府里教拳去了吗?”刘泰保笑着说:
“府里的事不要紧,我教拳不过是个名目,是贝勒爷赏我一碗闲饭吃。其实我自从进府门,连一套拳也没教过,有时我一个人打拳,也没人理我。”
吃过晚饭,屋中点上了灯,刘泰保将两口钢刀预备在身旁,房门虚掩着,他就与湘妹对坐着,彼此谈说闲话。二人先谈些江湖杂事,后来渐渐谈到彼此的身世。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微,蔡湘妹有时擦擦眼角,露出很难过的样子,有时又微微地笑着。刘泰保是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门,并且只要院中有人喊着找房间,他就必要推开门出去。站在背灯之处看看进来的是什么人。蔡湘妹这时的神情也带出些凛惧。
二更之后,刘泰保就说:
“我们得防备一下,你在屋里,我在屋外,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如若没事儿,就算贼人不注意咱们了。若是有事儿,明天咱们还得搬家。你困不困?”蔡湘妹摇头说:
“我不困,干脆你在屋里我在屋外好了,我看我的夜行功夫比你还高明一点儿。”刘泰保想了想,就说:
“好吧!可是你带着飞镖,到动手时要小心些!”蔡湘妹说:“你放心,我比你强!”
刘泰保笑了笑,又找出把小刀,把窗子启开,然后又关上。他便把屋门关上,插上插关,又顶上板凳和大椅子。蔡湘妹捶了他一下。悄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门关得这么严,可把窗子又弄得活动了,难道贼人只由门走,不会钻窗子?”刘泰保摆了摆手,悄声说:
“这种房子的窗子多半是不常开的,贼人来了一定先用刀启门。他启门时不能没有一点儿响声,那时我就推开窗子伸出手去给他一刀。”蔡湘妹却说:
“不容你用刀去砍他,我早就用飞镖打他了。”
外面的风刮得很紧,远处的更锣已敲了三下,起先各房中还都有客人的说话声、唱戏声,现在全都宁静了。刘泰保回身吹灭了灯,两人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待了半天,外面毫无动静,蔡湘妹就悄声说:
“你是瞎疑心吧?不可能有贼人前来吧?”
刘泰保哑着声儿回答道:
“贼要是不来,自然更好,可是万一要来了呢?”
正说着,忽听房上一阵瓦响,刘泰保赶紧止声,并推了湘妹一下。他手中的刀挨近窗子,身子蹲在炕上,蔡湘妹就蹲在他的身后,一手持刀,一手摸着镖。这时,房上咕碌碌的一阵乱响,湘妹就要推窗跳出屋去,刘泰保却一手把她拦住,扒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别慌!这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呢,不像贼,天下没有这么笨的贼!”接着就听“嗷嗷”一阵小孩子哭似的声音,仿佛是发自房上,原来是猫儿打架。湘妹就悄声骂道:“讨厌的猫!”
二人屏息了一会儿,房上的几只猫就跑到别处打架去了。风呼呼地吹着,吹得窗上的纸沙沙作响,湘妹就说:
“我出去吧!”刚要启窗出屋,忽听隔壁的屋里有人大声嘶叫,声音极为可怖,刘泰保与湘妹全都大吃一惊。接着又听有人唤叫:
“二哥!二哥!醒一醒!你是怎么啦?’,嘶叫之声停止了,那个人由梦中醒来,跟他的伙伴说:
“我梦见我掉在井里头了!”接着又是笑声和谈话声。湘妹又轻轻骂了声:“讨厌!’,因为隔壁屋中的客人醒了,谈上了话没完,所以湘妹也不能出屋查贼去了,她就靠墙一躺,打了个呵欠。刘泰保仍然在窗里持刀伺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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