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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洛佐娃在给她那位女友的信中说,她感激韦拉·巴夫洛夫娜丈夫给予她的许多恩惠。为了解释这一点,必须说说她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波洛佐夫是一名退役骑兵大尉或上尉。在职期间,他依照那旧时代的习俗,花天酒地,把一个相当大的祖传庄园挥霍掉了。挥霍完毕,他才死心塌地,辞职赋闲,打算重起炉灶,置份产业。他把自己最后的一点积蓄归总起来,发现还有一万纸卢布呐——当时通用纸币——于是开始用这笔钱去做小宗粮食生意,搞了各种各样小型的承包业务,只要他力所能及,资金够用,任何有利可图的事他都不放过。过了十来年,他的资本就很可观了。他名声不错,被公认是一位稳健而机灵的人,又有官衔,还是当地的望族,现在他完全可以在他所经商的那两个省份中,选择一位中意的富商之女做未婚妻了,于是他郑重认真地选中了一位拥有五十万(还是纸币)陪嫁的姑娘。当时他四十来岁,那还是我们见到他的女儿跟韦拉·巴夫洛夫娜成为好友之前二十多年的事。有这样的一笔巨款加到了他原先的资产上面去,他就进一步大规模地拓展他的事业,又过了十来年,他就成了百万富翁(当时开始用银币计算)。这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她习惯了外省生活,在世时一直不让他搬往彼得堡。现在他终于迁居彼得堡来了,他的事业也发展得更快,又经过了十来年,人家估计他拥有三四百万了。姑娘们和寡妇们,年轻的、年老的,纷纷向他献殷勤,他却无意续弦,部分的原因是他对亡妻矢志不渝的感情,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愿给他的爱女卡佳找一个后母。
  波洛佐夫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如果他肯干包税这一行,那他的家财早就不止三四百万,而是上千万了,可他厌恶这一行,认为只有一般货物的承包和供货才是正经业务。他的富豪朋友嘲笑他看不清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微乎其微的,他们并没有说错。他虽然错了,还是一再重复自己的意见道:“我只做生意,决不愿靠掠夺发横财。”但是在他女儿跟韦拉·巴夫洛夫娜结识以前一年或一年半,却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证据,证明他的商业跟包税很少有实质性的差别,尽管他自以为两者差别很大。他大批承包粗麻布或是粮食,或是制靴用的皮革——我不太清楚——可是由于他的岁数、一帆风顺的经历和日益增长的威望,他一年比一年更固执和傲慢,他跟一位要人吵翻了,他发火,骂人,结果很糟糕。过了一个星期,人家对他说:“你就服个软吧。”——“我不服。”——“那你会破产的。”——“破产就破产,我不愿服软。”过了一个月,他们还对他这么说,他的回答依然如故。他服软倒是没有服软,破产可真是破产了。他的货物被认为不合格,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过错或不良的企图被发现了,于是他那三四百万全部不翼而飞,波洛佐夫到六十岁时成了穷人。那是说,跟不久以前相比,他是一个穷人。假如就生活而言,不去跟以前做比较的话,他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他在一家硬脂工厂里留有股份,他并没气馁,做了这家工厂的厂长,得到了很优厚的薪俸。此外,由于某种运气,他还保全下好几万卢布。如果他能在十五年或者十年以前拥有这样一些余款,也就足够他重新振作,发展事业,再攀高峰了。可是波洛佐夫已年逾六十,攀登起来会有困难,他认为再做这方面的尝试为时已晚,力不从心。现在他只想赶快盘出工厂,因为工厂的股票几乎没有收益,信用和业务也难以改进。他的判断是明智的,他及时地向其他的大股东解释说,快快盘掉工厂,这是挽回在股票上损失的资金的唯一办法。他还想到了要安排女儿出嫁,但主要的是盘掉工厂,把全部的资金都兑换成当时最为流行的五厘息的证券,安度晚年,追忆昔日的辉煌,即使失掉了这昔日的辉煌,他也依然精神矍铄,乐观而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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