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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镜之谜


  夜,疫情研究所的红楼宿舍内,卓玛已经入睡,窗外柔和暗淡的光线照射进来,可见桌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已是夜里12时多了。
  突然,桌上遥控器上的铃声响了,卓玛醒来急忙翻身坐起,按了一下遥控器的通话按钮,遥控器的小屏幕亮了,出现陶釜激动兴奋的脸。
  卓玛急问:“出了什么事吗?”
  陶釜高兴地笑着:“没出什么事儿……”
  卓玛撅嘴埋怨:“没出什么事儿你按什么紧急电铃呀?人家刚睡着又给你吵醒了。要是雪灵老师知道了,又该说你精神病了。真该让你穿一穿那个为精神病患者专备的‘睡衣’……”
  陶釜忙笑着说:“对不起,卓玛,等我真得了精神病一定穿,再记一次。我现在告诉你一个非常激动的好消息,我对铜镜研究有了重大发现……”
  “真的吗?可别骗我……”卓玛也兴奋起来,“快告诉我是什么重大发现?”
  陶釜神秘地一笑:“光说可说不清。你马上叫雪灵一块来。”
  “哎,”卓玛应着,但又有些怀疑:“你可真别骗我们,雪灵老师不喜欢人家吵她睡觉……”
  陶釜笑着保证:“绝不骗你们。如果骗了你们;我愿主动穿那件‘睡衣’。”
  “那我马上去叫雪灵老师……”卓玛高兴地应着,迅速穿好衣服,抓起遥控器,跑下楼,边向白楼跑,边按着遥控器的通话开关,叫:“阿姐!阿姐……”
  遥控器的小屏幕出现了穿着类似古装的长睡衣,还躺在床上的雪灵:“卓玛,出什么事了?”
  卓玛笑着急切地说:“不是我,是陶釜……”
  屏幕中的雪灵一惊,翻身坐起:“什么?”
  卓玛连忙解释:“不是出事,是他有重大发现……铜镜……”
  屏幕中的雪灵放下心来,嗔怪道:“你呀,吓我一跳……等着。”
  卓玛已经走到白楼下,收起遥控器。
  雪灵已穿好了常穿的中式衣裙,一头黑发像黑瀑布一样披散着,出现在白楼门口,她问:“什么重大发现?他不会是在骗你玩吧?”
  卓玛忙说:“什么发现他让咱们去了才能说清楚。他保证不是骗咱们,否则,他自愿穿‘睡衣’。”
  雪灵笑了“谅他也不敢!走,看看去!”
  雪灵和卓玛快步走进地下通道,来到隔离病房前,卓玛用遥控器打开门。走了进去。
  陶釜仍坐在轮椅上,桌上锦盒里放着那个《抚琴图》铜镜。他得意地说:“可把二位小姐请下来了!因为你只允许我在隔离病房里研究铜镜,不能出去,只好请你们下来……”
  卓玛急着说:“快说是什么重大发现吧,别卖关子了!”
  陶釜回身拿起铜镜,将镜面对着雪灵和卓玛问:“你们看镜面上有什么?”
  卓玛仔细看了看镜面,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只照出我的影子……”
  雪灵冷冷地说:“听卓玛说,你若是骗了我们,自己甘愿穿上那件特制的‘睡衣’……”
  “那当然。”陶釜小心地放回铜镜,起身一瘸一拐地踱着步:“中国铜镜自轩辕黄帝始……这可不是瞎说,不但有传说记载,还有甘肃、青海等省出土的齐家文化时期的实物。齐家文化正处于四千多年前的黄帝时期。直到清朝乾隆时期逐渐被玻璃镜子代替,这几千年间到底制造了多少铜镜,恐怕谁也说不清,太多了。在这些数不清的铜镜中有一些数量极少、十分特殊的珍品,古人也发现过这种珍品。当然从表面上一般人肉眼是看不见有什么绝妙之处,所以卓玛刚才什么也没看见。但当让一束光照到铜镜镜面上,再反射到墙上,墙上会出现什么呢?你们会说出现一个亮斑,因为镜面是微凸的,亮斑也就比镜面略大。一般铜镜都是这样,但这些珍品却在亮斑中出现了奇妙的花纹,这花纹与镜子背面铸造的花纹完全一致,或山水或人物或文字或花鸟。好像镜背面的花纹‘透’过铜镜映到墙上一样,古人称之为‘透光’。因为这种铜镜多发现于西汉铸造的铜镜,所以叫‘西汉透光镜’,外国人则称之为‘魔镜’,……”
  卓玛听得入了神。
  雪灵脸上不再是冷淡的样子,有些惊喜地问:“你是说咱们这面铜镜也是透光镜……”
  陶釜微笑不答,继续说:“为什么会有这种透光现象呢?古人不简单,他们认为有两种原因,一是在铸造过程中,因为铜镜背面有花纹而薄厚不一,薄的地方冷却得快,收缩就少,厚的地方冷却得慢,收缩就多。二是铜镜铸好了,镜面需要研磨抛光才能用,就是用毡子蘸着一种叫‘玄锡’或‘水银沁’的磨镜药在镜面上用力磨。磨镜时的压力可以引起镜面发生的瞬间微小的弹力变形,薄的地方变形大而磨掉的少,厚的地方变形小而磨掉的多。这两种原因都可以使镜面出现与镜背后花纹相应的凹凸不平和曲面差,这就是铜镜能‘透光’的原因所在。并且已被现代人用仪器所证实和成功地复制出来。当然,能透光的铜镜在其薄厚、材质和加工工艺方面都有很严的要求,所以,古代这种珍品少之又少。但是,对于制镜水平相当高的唐代来说,有意或无意制造出透光铜镜应该说是可能的。好了,二位小姐一定等急了,那现在就请看一看咱们这面《抚琴图》铜镜能透出什么光来。卓玛,帮我把室内灯光调暗而台灯光调强!”
  卓玛应了一声,忙着调好光。
  陶釜把一张中间有一个鸭蛋大小圆洞的纸压在镜面上,只让镜面中央部分露出,对着台灯将光反射到墙上,在墙上形成了一个碗大的光斑,光斑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抚琴少女的形象。
  卓玛惊喜地说:“抚琴少女!”
  雪灵没有开口,只是仔细地看着。
  陶釜得意地继续说:“是抚琴少女,但不是镜背面的那个彩石雕刻抚琴少女,而是铸在镜子背面里面的抚琴少女。大概镜子主人对原来铸出的抚琴少女不大满意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又用彩石雕刻的抚琴少女覆盖了原铸造的抚琴少女。你们看出来了吗?两个抚琴少女脸形、发形、服饰基本相同,但姿势有所差别,这个抚琴少女身向右倾,左腿斜伸,好像要从案几后起身。左手仍在琴上,可右手却向右拉得很开,看出来了没有?她右手握着一个长长的东西,是一把剑!纯真文雅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侠!而且这剑是从琴下或琴里抽出来的。琴里藏剑,出人意料,和雪灵那‘裙里剑’同出一辙。怪不得那么多妖魔都被神女杀死了,防不胜防……”
  卓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雪灵说:“阿姐,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感到这铜镜里琴声有雷鸣,有水声,是因为抚琴少女拔出剑来了!你们不是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吗?”
  陶釜歪头看看卓玛,又看看雪灵,说:“这么说你们也有新的发现,可没有告诉我,这不公平……”
  “会告诉你的。雪灵用手指着铜镜,迫不及待地问:“你用这张纸遮住了什么?”
  陶釜得意地点点头:“当然有奥妙。不过,戏法要一层一层地变……”
  雪灵已经等不及了,劈手夺过铜镜,拿下那张纸。铜镜反射到墙上的光斑立刻大了好多,在镜中心少女影像的周围,呈环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奇怪的文字符号,虽然隐隐约约的不很清楚,但仍勉强可以辨认。
  卓玛惊奇了:“这是什么?”
  陶釜摊开双手说:“我相信它一定是表示什么意思的一种符号,我现在暂时还无法破译它……”
  雪灵呆呆地凝视着光斑中的奇特符号,口中喃喃地说:“琴谱,古琴谱!我终于找到了……”
  陶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是古琴谱?大概因为我不会弹古琴……古琴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古琴曲也应该创作了很多很多,但因只靠口传心授而没有记谱方法,大多失传了。已知最早的琴谱是完全用说明弹奏方法的文字写成的,但这种琴谱过于繁琐。大约在隋唐之时,出现了多种简化的记谱方法,但流传下来的只有琴专用的减字谱和从管乐记号发展来的工尺谱……”
  这时,雪灵迅速将铜镜放入锦盒,盖好抱起,用手表式遥控器打开门,往外就走。
  “喂,喂,你怎么拿走了?我的借用时间还没到呢……”陶釜说着,故意一瘸一拐地追了两步,但隔离病房门却在他面前关上了,只听见外层门开关和雪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卓玛哧哧地笑起来。
  略一停顿,陶釜小声神秘地对卓玛说:“其实,我早就想到那符号是一种古琴谱,只是我不会识古琴谱,所以,我就有意把这机会留给了她……”
  “你别自吹了。”卓玛笑着,“我知道雪灵老师现在要干什么。你跟我来!”
  卓玛说着,拉着陶釜往外就走。陶釜脚下一瘸,不由咧了咧嘴。
  “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脚还没好呢!”卓玛扶住陶釜,“坐轮椅吧!”
  陶釜摆摆手:“算了吧!我的脚慢点儿走还可以。”
  “那我扶着你!”卓玛扶着陶釜走向房门,用遥控器开着门。
  陶釜摇头:“你们这套开门锁门的规矩真麻烦,如果电脑出了故障我看你们怎么办?”
  卓玛笑:“当然有办法,只是不能让你知道,快走吧!”
  卓玛扶着陶釜走出隔离病房,由通道来到地面,走到白楼宿舍前。
  白楼的门关着,里面没有动静。
  陶釜有些奇怪,卓玛神秘地笑着小声说:“她还得准备酝酿一会儿……”
  终于,白楼里传出一声琴声,声音高亢而尖锐,颤音袅袅,如凤鸣歧山,似鹤唳长空。接着,又是一声低沉雄浑的颤音,震人心魄,如虎啸山林,似龙吟水沼。然后,略一停顿,琴声又起,柔和明快,如行云流水,似风拂翠竹,如月光泻地,似梅花吐蕊。忽然,琴声骤变,像惊雷震响,狂风乍起;似惊涛巨浪,激流奔腾。琴声疾风暴雨似地响了一阵后,戛然而止,声息顿无。
  陶釜和卓玛呆立着,似乎还没有从琴曲意境中醒悟过来。
  白楼的门开了,雪灵头梳双环垂髻,发插银梳,身穿雪白的唐代衣裙,臂披披帛,飘飘欲仙,亭亭玉立地出现在门口。
  陶釜拍掌赞道:“真美!美极了!”
  卓玛也鼓掌说:“阿姐,你弹得太棒了!”
  雪灵缓步走出门来,说:“这就是铜镜上琴谱的内容。”
  陶釜道:“先是凤鸣龙吟,惊心动魄……”
  卓玛接上道:“后是红梅翠竹,清风明月,香烟袅袅。突然间,少女由抚琴转而拔剑起舞,似电闪雷鸣,惊涛骇浪……”
  陶釜抢着说:“也可能是疾风暴雨突来……不过,不知为什么又戛然而止,好像琴曲未完……”
  雪灵点头:“也许吧,可铜镜上的琴谱就这些……”
  陶釜突然发现雪灵头上的银梳,眼睛看得发直。雪灵微微一笑,右手缓缓举起摸向银梳,突然银光一闪,雪灵已经手握银梳闪电般地刺向陶釜。陶釜一惊,但雪灵的手却又在中途顿然停住,然后雪灵含笑将手中的银梳展现在陶釜面前,说:“看吧,银梳,既是梳头的工具,又是首饰,必要时又是一种奇门兵器,叫宫天梳。不过,真正的宫天梳要比这个银梳大,形状也略有所不同。”
  银梳上圆下方,呈马蹄状,半圆的梳背占梳子的五分之三,中间有长椭圆的镂空,正好容雪灵的四个手指伸进握住梳背。梳齿部分占五分之二,梳齿粗而尖。整个梳子镂刻有花纹,并镶嵌有一粒小小的宝石,精美异常。
  陶釜吃惊地叫起来:“这是我交了定金的那把银梳……没错!怎么到你手里了………
  雪灵笑着点头:“看来你比卓玛有眼力。我想你现在一定想到在你前面出高价买下那三件文物的人就是我了,是我让你小发了一笔违约金的财。也幸亏我去了,因为有一个古董商也同时去了,和我竞争,我在价格上击败了他。那个小瓷瓶内糊状草药的残留物我已经化验过了,是治外伤的药,这是武林中人随身必备的。”
  陶釜看着雪灵,一语双关地说:“凭我的感觉,神女是一个聪明美丽、文雅端庄、多才多艺的才女,同时也是一个身怀武林绝技而又深藏不露的女侠。所用的兵器和手段往往出人意料,难怪那么多妖魔都被她打败了……”
  雪灵似乎听懂了陶釜话中的弦外之音,会意地含笑说:“也许吧!今天太晚了,以后再讨论吧。都回去休息……”
  卓玛在一旁说:“你们都有重大发现,我都羡慕得要嫉妒了。把铜镜借给我,让我也有个发现的机会……”
  雪灵亲热地摸了一下卓玛的头,含笑说:“你先送他回病房,再到我这儿拿铜镜。”雪灵说完,缓步走回白楼。
  陶釜望着雪灵的背影一直进了白楼,才转身跟卓玛边走边低声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她换上这套古装,不但年轻漂亮了许多,性格也一下子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除了假意刺我的那个动作外,一切都是轻轻的,缓缓的。脸色也不那么冷冰冰的了,而是老含着微笑,温柔了好多。你说她是作戏还是有双重性格?”
  “不好说。不可思议的还不只这个,在发现铜镜透光琴谱之前,她就感觉到了琴曲中的不少片断,也不知她是怎么感觉到的。她学一门课程只用别人几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时间就学会了,连带她的一些导师都莫明其妙。怪不得传说她可以直接从人家脑波中学到知识。我怀疑她有特异功能。”
  陶釜伸出一个手指向卓玛示意“这又是一个神女之谜……”
  这时,他们已经走进地下通道,陶釜突然停住,悄悄告诉卓玛:“我通过电脑联网向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偶然发现十多年前报刊上一篇介绍年轻舞蹈演员许兰的文章和照片,因为那个叫许兰的舞蹈演员穿的是和雪灵一样的民族白衣白裙,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再一看文章,果然有她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叫雪灵的女孩组成一个家庭的简单介绍。我马上查阅当时的舞蹈杂志,又发现了几篇介绍许兰的文章。她当时是小有名气的年轻舞蹈演员,主要成绩是挖掘整理并主演了我国古代已经失传了的一些舞蹈,如《白纻舞》、《白鹄舞》等,被誉为‘中国古典舞的希望之星’。关于雪灵也涉及了一些,一是名字,雪灵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很年轻的少女生下并遗弃在一家医院里,当时是深夜,下了江浙历史少见的一场大雪,所以医生护土给雪灵起了这个名字。二是雪灵从小就表现出超常能力,是神童才女,被孤儿院视为一宝,每当有首长外宾参观总是有雪灵表演的节目,轻易不肯让人收养。许兰是靠长年给孤儿院义务当舞蹈教师,又为孤儿院募捐了一笔不小的款项,才获准收养雪灵的。三是许兰愿意想收养雪灵为女儿,但好像雪灵本人不愿意,就变成了姐妹关系。的确,当时雪灵8岁,许兰24岁,只差16岁,做母女有点儿……四是后来也就是雪灵十三四岁的时候吧,姐妹两人关系不知为什么闹僵了,雪灵住在学校里不肯回家。也就在这时,许兰到边疆演出时,出了交通事故,一条腿骨折,伤虽然不太重,但因困在暴风雪中好久才获救,全身严重冻伤,不得不截除了一条腿和一只手,另外脸部也冻伤严重。这对于一个视舞蹈为生命的年轻舞蹈演员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她终于选择了自杀来结束自己生命……”
  说到这儿,两人全沉默了。
  一会儿,陶釜才接着说:“这个故事挺惨的,但终于可以解释雪灵为什么考医学院和研究再生素以及长年穿那套白色的民族衣裙……”
  卓玛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儿我也隐隐约约地知道一些,但雪灵老师不愿意提及过去这段往事,以致于后来她自己的什么事都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其实内心是生活得很苦的……我希望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要再去查,也不要向外说,更不要让雪灵知道你知道这些。因为自从你来了,她开心多了,我不希望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算我请求你,行吗?”
  陶釜也叹了口气:“我总觉得雪灵与雪山神女之谜可能有某种关联,所以我对她的身世也就感兴趣了……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不提这事了。现在,回去睡觉……”
  隔离病房内,陶釜正在酣睡。灯光却由暗淡一下子明亮起来,墙上的屏幕也亮了,出现卓玛异常兴奋的脸:“陶釜,快起来!”
  陶釜被吵醒,用手遮住灯光,埋怨道:“人家刚睡着,你就来打扰……”
  屏幕上的卓玛格格地笑了:“兴你打扰别人,就不兴别人打扰你?快起来,我也有重大发现!”
  陶釜一个翻身坐起:“什么?我马上去……”
  “别忘了,你自己是出不了这个门的。等着我马上去接你……”
  屏幕关上了,陶釜忙着穿上袜子和鞋,又披上一件外衣。
  房门开了,卓玛兴奋得脸红红的:“快跟我来!”
  陶釜跟卓玛走出隔离病房,问:“她知道吗?”
  卓玛扶着陶釜边走边回答:“我先告诉她的。”
  陶釜看着卓玛问:“那她说什么了?”
  卓玛笑了:“她骂我也得了精神病……”
  陶釜也笑了起来。
  两人走近红楼,雪灵已经等在那里。她仍然梳着双环垂髻的发式,但没插银梳,衣服也换成了常穿的那套中式衣裙。她看着卓玛,疼爱地怪嗔道:“你这姑娘,原来文文静静的,现在怎么也疯疯癫癫啦?我看是你被他传染上精神病了……”
  卓玛笑着招呼他们进屋:“阿姐,陶釜,你们快进来!”
  屋内,桌上的锦盒里放着那面铜镜,《抚琴图》的画面斜立着面对众人。
  “这是我们在一般情况下所看到的画面,可是如果把灯光调暗,”卓玛说着,调暗了屋内的灯光,然后继续说:“再打开这个紫外线灯,会看到什么呢?”
  卓玛打开了铜镜旁的紫外线灯,铜镜画面上的月亮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蓝白色的光将整个画面映衬得极富有月夜的意境。画面夜空也出现了一个个小亮点,这是在普通光线下看不到的星星。
  卓玛兴奋地说:“看到了吧?荧光!设计得多巧妙!”
  陶釜不禁赞叹:“太棒了!令人拍案叫绝。”
  雪灵面带惊喜但又有些怀疑地问:“古人就已掌握了这种技术,可能吗?”
  “完全可能!”陶釜肯定地回答,“自然界里的一些矿石如萤石、水晶、金刚石、错石、重晶石、方解石等,其中有一些极为特殊的,它们的晶格中混入了某些微量物质,如萤石中混入硫化砷,它就会形成电子捕获中心和发光中心,在光线、放射性射线、热、电的作用下就会发光,古人称其为夜明珠或夜明玉,当然数量非常稀少,被视为罕见的珍宝。有磷光夜明玉和荧光夜明玉两种。磷光夜明玉在照射光线撤除后仍可以发光一段时间,而荧光夜明玉只在光线照射时发光,照射光线一撤除便消失。铜镜上使用夜明玉显然是荧光夜明玉。但因白天光照太强,它所发出的荧光被掩盖了,所以只有用人眼看不见的紫外光照射时,才能看到它的荧光。古代没有紫外线灯,估计是在暗室,只让一束太阳光照到夜明玉上,从而观察到其荧光现象的。也可能这个夜明玉本身曾含有放射性元素,靠放射线激发而长久发光,一直到不久前放射性元素衰败为止。遗憾的是我以前观察画面时竟没有发现星星,也许是做星星的夜明玉太小或太透明了,甚至只是一些夜明玉碎粉。现在找一架低倍显微镜观测一下,马上就可以弄清楚。我想,像你们这种部门使用显微镜应该非常方便……”
  “是的,”雪灵点头,“不过看对谁了。我们使用自然方便,你恐怕就不行了。别忘了你现在是病人。天太晚了,你该回病房休息了。”雪灵转身对卓玛亲昵地笑着说:“算你也有了重大发现,可你也吵得我半夜睡不了觉。现在你马上送他回病房,然后你也休息吧!铜镜我拿回去了。”
  陶釜忙说:“我还没有仔细看清楚,再说借我研究的时间也没有到期……”
  雪灵将铜镜放好,盖好锦盒说:“现在不借了。以后借不借我要慎重考虑,最起码晚上不借,我还要睡觉呢!况且我怕你们俩真的弄得神魂颠倒,那我就永不得安宁了。”
  卓玛和陶釜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雪灵拿起装有铜镜的锦盒,向外走去:“我回去休息了,你们也快点儿回去休息吧!”
  卓玛应了一声,扶陶釜走出门去。陶釜望着走向白楼的雪灵,说:“我真还没来得及细看,可她就这么不讲道理地拿走了。唉,也只好让着她……”
  卓玛笑着说:“谁让你不抓紧时间仔细看,光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走吧,走吧!”
  卓玛扶着陶釜走进地下通道,向白楼方向瞟了一眼,见雪灵已走进了白楼,便神秘地对陶釜说:“我送给你一件礼物,来!”
  卓玛拉着陶釜到通道灯光明亮处,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陶釜。陶釜打开信封一看,是两张铜镜背面《抚琴图》画面的照片。陶釜乐了:“哈,鬼丫头,你真有两下子……太棒了!”
  卓玛开心地笑着:“看,这张是正常光线下照的,这张是紫外光线下照的。用立显照相机一共拍了四张,我自己也留了一份……”
  陶釜对比着看两张照片,然后目光落在紫外光线下拍的那张上,暗暗点着头。
  卓玛凑过去问:“看出什么来了?”
  陶釜指着照片上的星星说:“你看这些星星并不是随便安排的,它挺准确地按着星空排列。看,这是北斗七星,顶端两颗星的延长线距离五倍就是著名的北极星,就是这颗,也叫北斗星、天罡星。它并不很亮,但地球自转轴的北端永远指向它,所以从地球上看,好像整个星空都以北极星为中心旋转一样。古人很看重这颗星,认为它是星宿之主。由此可见,此画面的设计者是精通天文的。其他的……还暂时看不出。”
  “那你先回病房睡觉,”卓玛扶陶釜走向病房,“明天,后天,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陶釜将照片装进信封,说:“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儿,又一时说不出来……”
  两人已走到隔离病房门前,卓玛拿出遥控器欲开门,陶釜突然按住卓玛的手:“等一下,现在正是夜里,我想去看一下星空,和照片上对照一下……”
  卓玛迟疑了一下:“这……天太晚了,而且雪灵老师说不定还没睡,她要是发现了……”
  “就几分钟,”陶釜请求着,“咱们悄悄的,隐蔽一些,她不会发现的。走吧,走吧!”
  卓玛还有些犹豫,陶釜已经拉着她的手向通道外走去。在通道口,陶釜像做贼似的向外小心地张望了一下,然后拉着卓玛,弯腰低姿在花丛后蹑手蹑脚地走着,逗得卓玛忍不住老要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他们在花丛旁的草坪上找到一个合适的观测点,坐下。陶釜拿出照片,抬头透过透明的半球大屋顶看着星空,对照着。光线暗,照片上的星星看不清,陶釜说:“卓玛,有手电吗?”
  “没有。不过,”卓玛笑着拿出那个小巧的遥控器说,“我这东西在这儿几乎是万能的,可沟通中心电脑,可遥控操动飞机、汽车、机械手,可以打开加密的门,也可以调亮这里的灯。但现在不能调,灯一变亮她就知道了。但它上面有一个自用的照明小灯,我想足够用的了。你看……”
  陶釜却没有注意听,正歪扭着头望着天空半圆的月亮发呆。
  卓玛有些埋怨地推了陶釜一下:“人家说话你听见了吗?”
  陶釜忽然哈哈地笑出了声,对卓玛说:“不用什么照明灯了,我已经弄清是怎么回事了!”
  卓玛也兴奋起来:“又是重大发现?快告诉我……”
  陶釜得意地点头:“当然是重大发现。马上去叫雪灵,我给你们俩一块讲……”
  卓玛真害怕了“再去吵她,她恐怕真要生气了……”
  陶釜笑着说:“没事儿!现在铜镜是她的,有了发现她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就是生气也是假的。走吧!”
  陶釜一起身,右脚伤处又碰了一下,不由咧了一下嘴,卓玛慌忙扶住他。两人走到白楼宿舍前,陶釜对楼上叫:“喂,雪灵,有重大新闻!”
  白楼楼下的门开了,雪灵出现在门口,她仍穿着那中式衣裙,发式仍是双环垂髻,看来根本没有睡。她嗔着脸看着陶釜,说:“简直疯了,精神病真发作了!看来光把铜镜收走还不行,得把那件‘睡衣’给你穿上,我才能睡觉……”
  陶釜笑着说:“只要让我把新的发现陈述完了,穿一下那种‘睡衣’,体验一下精神病人的待遇也没什么……”
  雪灵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你讲完了,我就让机械手给你穿上,手固定在背后,时间不长,48小时吧……”
  陶釜忙笑着摆手:“48小时太长了,48分钟……不,48秒就足够体验的了。”
  卓玛在一边哧哧地笑:“等穿上就由不得你自己啦……”
  雪灵瞥了卓玛一眼:“你也别笑!我看你也得穿48小时。”
  卓玛笑着说:“阿姐,那你呢?你不是也没睡嘛!”
  雪灵也笑了:“我也被你们传染得差不多了。好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今天就例外再跟你们疯一会儿。卓玛,你到我屋里拿些饮料来!”
  卓玛应了一声,快步进屋。雪灵和陶釜走到草坪的石桌石凳旁坐下。陶釜兴致勃勃地摆开一副演讲的架势,做着手势,刚要开口。雪灵冷冷地抢先说:“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不就是月亮的位置吗?”
  陶釜做手势的手僵在半空,吃惊地半张着嘴呆住了。卓玛正端着饮料和杯子走来,见状不由又哧哧地笑起来。
  雪灵指责陶釜说:“别老以为别人都笨,只有你自己聪明,动不动就以爱因斯坦自居。谦虚点儿吧!”
  陶釜尴尬地说:“看来你也发现了……我忽视了我面对的是一个才女……”
  卓玛放下饮料,问:“你们发现了什么?月亮怎么了?”
  陶釜自我解嘲地说:“看来,我只能给卓玛一个人讲了。是这样,雪灵现在正好坐在北边,正是抚琴少女坐北朝南的位置,她背后就是北极星。这是照片,你对比着看一下。”
  陶釜拿出照片递给卓玛。雪灵瞥了一眼照片,目光扫向卓玛。卓玛笑着低头避开雪灵的目光。
  陶釜拉卓玛到石桌南边,说:“北斗七星与北极星的角度位置不必管,这是因季节和时间不同的原因。只看月亮。”
  卓玛看了看头顶上的月亮,又看看照片,惊喜地叫:“我明白了!月亮在头顶偏南,不应该在北边……”
  陶釜点头:“不错。在北半球,月亮可以出现在西边、东边、头顶和偏南边,但绝不会出现在北边,尤其是北极星附近。可是《抚琴图》却偏偏把月亮安排在北极星附近,这是为什么呢?”
  雪灵反驳说:“艺术不能照搬现实,否则就不是艺术了。比如,人们常见的古装仕女图,那些仕女穿的是哪个朝代的服装?哪个朝代也不是,但哪个朝代又都有,这是集各朝代的美形成的一种固定的模式,戏剧服装也是如此。还有像百花图,画面上的花卉并非是同一个季节开放的。百鸟图上的鸟也不是一个地区的。这些虽然违反现实,但却符合艺术真实。《抚琴图》也是这样,用浪漫的手法将月亮的位置改变一下,并不违反艺术的真实,画面也因此增色生辉。”
  “我不这么认为,”陶釜争辩道:“恰恰相反,《抚琴图》的风格是写实的。我以前说过它很像一张照片,各部分都很真实生动,尤其是这些星星,主要是北斗七星与北极星的位置定得非常准确,肉眼很难看出误差。像这样有天文知识的作者,是不应该把月亮摆错位置的。”
  “那你对此又作何解释呢?”
  陶釜肯定地说:“这个月亮其实不是月亮!”
  雪灵和卓玛都不由一愣。
  陶釜得意起来:“在天空中像月亮而又不是月亮,那它是什么呢?使人不得不想到不明飞行物,也就是UFO或俗称飞碟。”
  卓玛笑起来:“你怎么忽然想起什么飞碟和外星人了。”
  雪灵也挖苦说:“那么说这位抚琴少女可能是外星人或外星人模仿地球人做的机器人,飞碟就是来接她的……”
  “不,不,”陶釜忙摆手,“我不认为这么漂亮的少女是外星人。用地球人的审美观点来看,外星人是很丑的,简直像是怪物。像电影上演的那样大脑袋、小身子、蛤蛤眼、皮肤灰白或绿色。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怪物似的外星人突然出现在二位小姐面前,恐怕你们会吓得尖叫着没命地逃了。”
  雪灵反唇相讥地问:“把我们说得如此胆小,那么你呢?”
  “我吗?”陶釜挺了挺胸,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作为男子汉,起码身材比你们高,腿比你们长,一定比你们跑得还快……”
  雪灵和卓玛全被逗笑了。
  “书归正传,”陶釜继续说:“我认为《抚琴图》的作者,很可能也就是这抚琴少女本人,用这种方法记录了古代一次UFO现象。镜中隐藏着的古琴曲,也是描写当时情景的。开始是鸟兽鸣叫,然后是轻风翠竹,红梅吐蕊。突然间,飞碟临空。琴曲中如雷鸣般的声音也应该是飞碟飞行所发出的。为此,少女一惊,以武侠特有的反应,瞬间从琴中拔剑在手。以后怎么样了,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少女应该安然无恙,否则她就无法制出这面铜镜了。不过,这次UFO事件一定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或许还和她有某种重要的关联,以至于她特意制出这面铜镜来记录此事。当然,以上这些到目前还只能是一种推测,要想证实它,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应该还在神女山冰雪之中。从这些天一系列发现来看,雪山上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没被我们发现。由于保存这些文物达一千多年的盆地状山谷出现了缺口,这些文物可能在滚落神女河的过程中被毁坏。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再次上神女山,而且是越快越好!”
  卓玛一惊,心有余悸地说:“太危险了!想起上次雪崩,现在心里还后怕呢!咱们就三个人,力量有限,是不是和有关部门联系……”
  雪灵思索着摇头:“人际关系很难处……再说,我也信不过他们。”
  陶釜忙说:“我同意雪灵的意见。有关部门可能不相信或不关心,说动他们很难,再一研究研究,恐怕半年一年也没有结果。有的人可能很热心,但很可能不像咱们那样是为了研究和揭开自然之谜,而是为了发财。他们要是蜂拥而至上神女山的话,会引起混乱出大事儿,同时也可能使文物遭到损失。所以,有关神女山文物的事儿,我除了和你们俩及旺堆爷爷说过外,没对任何人透露过。”
  雪灵神情严肃地考虑了一阵,终于下决心说:“我们已经有了两次进山的经验,再周密研究一下,只要充分准备,我看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有好天气就可以行动!”
  陶釜高兴地端起一杯饮料说:“我建议,为了预祝我们这次行动成功,干杯!”
  雪灵笑了一下,端起饮料。
  卓玛略一迟疑,也把一杯饮料端起。
  三人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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