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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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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吓得猛摇那低着的头,说:“我不讨厌你” “你的琴弹得很好,是谁教你的?”她问他说。 “没人教我”他的声音小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头依然没抬起。 他等了很久,没听到她再说话,偷偷抬起眼睛看,发现她已经走了。 第二天,大妈妈还没有起床,音乐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头垂得更低,几乎碰到琴弦。她也不像前一天那样,主动逼他说话。房间里回响着他的琴音和她的歌声,却要比任何时候都寂静。他好后悔昨天不理她,她也许再不会跟他说话了。 突然之间,他听到她凄厉的叫声。他猛然抬起头来,看到她头发披散,跪在地上,双手掩着脸,痛苦地嘶叫。他连忙丢下手里的琴,上去扶她。 她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有蛆虫从她两只眼睛里爬出来,嘴里露出一双白色的獠牙,渗着一滴滴鲜血,发出像狼似的喷叫,想扑向他。 “吸血鬼!”他惊呼一声,踉跄退后几步。 “害怕吗”她摘下头上的面具,笑弯了腰,说,“贝贝昨天在餐室的桌子下面找到一个布袋,可能是一个搭便船的人遗下的,里面有这个面具” 他傻傻地看着她,很为自己的胆小尴尬。 “你有没有见过吸血鬼”她问……“没见过”他回答她说。 “听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她折起那张面具说。 “而且他们是没有影子的”他说。 “是吗”她走到一盏油灯下面检查自己的影子。 _“我有影子,你呢?”她问他说。 他一颗心怦怦跳,轻轻挪移到她身边,看见自己的影子跟她的影子挨在一起,像一双似的。他突然有点喜欢自已的影子,喜欢它的单纯和勇敢。 当他仍然沉醉其中的时候,她的影子跨了出去,指着他放在椅子上的七弦琴,问他:“我可以弹吗、” 他连忙走过去,把七弦琴放到她手里。 她坐下来,专注地低着头,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问他说:“为什么是七根弦线、” 他不懂怎么回答。 “女巫要吃七种颜色加起来的食物,难道七弦琴是女巫的乐器”她问他说。 他嘴巴半张着,觉得自己好笨,不懂回答这么美丽的想像力。 不唱歌的时候,、她爱跑到甲板上,不是观星象,而是看风筝。有一次,他们看到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她对他说:“你会做风筝吗?我有一个朋友会。他做的风筝比这一只漂亮多了,能飞到很远的天空。他是个牧羊童,叫燕孤行” “他在哪里”他问她。 “洪水把他冲走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气息。 他蓦然想起,相遇之前,她在河堤上唱的那些歌。要有多么深的感情,才有那样的不舍?他突然觉得鼻子酸溜溜,有些鼻水。 “见到风筝的时候,我会想起他”她慢慢地说,带着思念。 她转过头去,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缓缓地垂下,像蝴蝶脆弱的翅膀,想挡住随时会涌出来的泪水。 但梦三终归是为她流最多眼泪的一个人,一个男人。她不知道,是上帝忘记把他一分为二,还是魔鬼在他身上留了一手,以证明自已的存在。在她血染十二条床单,在床上痛苦嗥叫,以为死神的手已经放到她身上的那时候,他一直站在那个房间外面,为她流下惶恐的眼泪,后来又偷偷用自已的血喂她。 11她上了天鹅船之后,一直跟歌女和舞娘们睡在一个大寝室里。她们全是十多二十岁的女孩,爱在睡前嬉闹和说悄悄话,彼此交换远方情郎的书信,有时也把岸上的游戏带到船上来,例如占卜纸牌,所占卜的,无非是那不确定的将来。 她是最后一个来的,所以睡在最里面,那儿刚好有一个凹位,她的床因此比其他人的床矮了一些,好像成了自己的一个小天地,也就是她后来的孤坟。 睡在凹位外面的是两个舞娘,姐姐妙妮和妹妹妙叶。她们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时,就像一个人在照镜子似的。其他人常常给她们搅糊涂,尤其是在台上,她们穿的舞衣一模一样,动作一致,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人和自已水中的倒影那样,根本无从分别。惟有蓝月儿从一开始就不曾弄错。她闻到妙妮身上有一股酥甜的奶娃味,妙叶身上散发的是香皂的味道,不管她换过多少块香皂,到头来都是散发着同一个味道。两个人的味道从来没改变。 妙妮和妙叶的父母也是双胞胎,她们家里从远古开始已是双胞胎,所有的亲戚都是双生儿,好像是上帝刻意把这个家族编成一双一对,害怕他们孤独似的。 “要是家里有人一次只生一个,一定是跟人家私通”妙妮笑着说。 妙妮的情人就是那个给狮子吃掉头颅的驯兽师,他留下的惟—一样东西,是无头尸体手上牢牢抓住的一撮金色狮鬃毛。 妙妮矢志要为惨死的情人复仇。她把赚到的钱都储起来,藏在枕头底下,准备用来买凶杀掉那头没良心的狮子。杀手她早已找到了,就是她情人以前的助手。那个男孩已经升为驯兽师。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偷偷剪下凶手的一撮鬃毛寄来给妙妮,好使她知道凶手还活着。渐渐地,那些不定期寄来的狮鬃毛竟成了妙妮的精神支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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