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鲍一众正走进来时,祇见前面来了四个女人,各执枪棍前来。刘素娥大骂道:“好强人,杀我丈夫,那里走?看捉你!”花振芳正待迎敌,巴龙早已跳过去敌住刘素娥,巴虎斗住朱龙之妻,巴彪战住朱虎之妻,巴豹对住朱彪之妻。兄弟四人,妯娌四人,一场大战。花振芳道。“我等三人不可都在此一处,何不竟去搜他的老穴?”于是,花、鲍、徐三人奔入庄来。他家大门已是开着的,三人各执兵器进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多一时,杀得干干净净。将他家箱柜打开,拣值钱之物打起六七个包袱,提出庄门,放了两把火,将房屋尽皆烧毁。巴氏弟兄四人将朱家妯娌杀了,也奔到庄上来,会了花、鲍、徐三人,一家一个包裹,扛回车前,命车夫开车,直奔苦水铺而来。 不表众人上车,且说朱龙、朱虎兄弟二人,躲在庄外,又见庄上火起愈大,还祇当是先前余草又烧着。心中十分焦躁,而不敢前来搭救,怕众人前来找寻。又闻得车声响亮,知道他们起身去了,方出来一看,但见沿途: 东西路上滚人头,南北道前血流水。 折枪断棍尽如麻,破瓦乱砖铺满地。 房屋尽皆烧毁,妻子家人半个无存。又思想道:“房屋烧去,金银必不能烧。”他二人等至天明,拿了挠勾挖开一看,一点俱无。二人哭了一场,逃奔深山削发为僧去了。 且说花振芳等人,一直不停走至次日早饭之时,早到苦水铺自己店中,将东西放下。众人入店,把骆宏勋主仆安放好了,花老自在那一间房中调养。住了五七日,骆宏勋主仆皆可以行动了。鲍自安道:“主仆已渐痊了,我们大家商议,把他的事情分解分解。如今苦苦的住在此处,亦非长法。”便向花老儿道:“骆大爷说,前在胡家凹起身之时,胡家兄弟原说等大家到时,叫人通个信与他,他兄弟二人亦来相帮。你可速差一个人先到胡家回去,请他兄弟来就是了。”即便差人去了。至次日早饭时候,见二人一同至此,与众相见。众人看见胡理六尺余长,瘦弱身躯,竟有如此武艺,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二人又看见骆宏勋主仆两个瘦弱面貌,焦黄异常,问其所以。方知在历城遭诬,四杰村遇仇,甚是惨叹。 花振芳即忙备下酒饭,款待众人。饮酒之间,鲍自安先开口说道:“解祸分忧,扶难持危,乃朋友之道也。我等既与骆宏勋为至交,又与巴九弟为莫逆,但巴、骆二人之仇已成,我等当想一法,代他们解危。”众人听说,一齐说道:“先生年高见广,念书知礼,我等无不随从。”鲍自安道:“古人有言:有智不在年高,无志空生百岁。又云:一人不如二人智。还是大家酌量。”众人又道:“请老先生想一计策,我们大家商议。”鲍自安道:“据在下的愚见,叫骆宏勋备一祭礼,明日我等先至巴九弟寨中。他虽有丧子之痛,大家竭力言之,说骆大爷实系不知,乃无意而误伤其命,今日情愿灵前叩奠服礼。杀人不过头点地,巴九弟或者赏一个脸面。祇是还有一件,”向巴尤兄弟四人道:“四位贤弟,莫怪我说,闻九弟妇甚是怪气,九弟每每唯命是听。我等虽系相好,到底有男女之别,如何谆谆言之,要烦诸位善言大娘们去劝他纔好。我意中实无其人,是以思想踌躇未决;且徐松朋家内与九奶奶素不相识,且非至戚,出口不好尽言。这须得与九奶奶情投意合之人方妙。”胡理是直性子人,答道:“容易,家嫂与巴九嫂结拜过姐妹,舍侄女乃是他的子女,叫他母女前来解劝,何如?”胡琏是一个精细之人,何尝不知他妻与他相好?但他是今日杀子之仇,恐怕说不下来,岂不被众人所笑!故未说出,不料他兄弟已经满口应允,他怎好推托?乃说道:“世弟之事,怎敢不允!恐怕说不下来,反惹诸公见笑。”那鲍自安说道:“见允是人情,不允是本份,我们尽了朋友之道就罢了!明日,徐大嫂子就陪胡大嫂子一同去走走。”众人道:“甚好,甚好!”商议已定。花振芳办下酒礼,定期后日赴巴家寨讲和。胡琏用饭之后告别回家,后日来巴家寨聚齐。 及至后日早起,鲍自安道:“猪羊祭礼在后,我等并男女先行,说妥时,再叫骆大爷进庄;若不妥,就不进庄了。他主仆身子软弱,恐受惊唬。”又唤濮天鹏之弟扮作一家人,护着骆大爷行走。分派停当,鲍自安站起身来,同消安师徒人等仍坐三辆驴车,徐大娘、鲍金花一路,皆奔巴家寨而来。骆、濮四人,后边坐了一辆骡车并祭礼,慢慢而行。修素娘仍在店内等候。约是中饭后时,到了巴家寨外,祇见后边三骑马飞奔而来,来至庄上,正是胡琏妻女三人。大家相见,一齐下马,下车轿。鲍自安道:“凡事轻则败,莫要十分大意,倘我等到庄门首,着人通信与巴九弟;九弟知我等众人因此事而来,推个‘不在家’。这纔叫做有兴而来,败兴而归。”遂向巴龙道:“你们可先进去通说通说,允与不允在他,莫叫俺们在此守门。”巴氏兄弟道:“也罢。等我们先进去好预备。”四人便即走进去。哥哥到弟弟家,不用通报,直入中堂,祇见桌上供着巴结的灵柩。叔侄之情,不由得大哭一阵。巴九夫妻也来陪哭,道:“我儿,你伯父等在此,你可知否?”哭了一刻之后,巴龙劝道:“贤弟与弟妇,也不必过痛。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如今江南鲍自安、胡家四胡氏弟兄男女等人俱在庄外,快去迎接!”巴信夫妻听说,乃道:“此等众人前来必是解围的,我不见他。大哥出去,就说我前日已出门去了。”巴龙四人齐道:“鲍自安是结交之人,我们愚弟兄往日到他家,一住十日半月,并不怠慢;今千里而来,拒之不见,觉乎没情。又有胡家兄弟,乃系相好邻里,且有胡大娘前至,若不见,遂不知礼了!”巴信夫妻闻得胡理这个冤家既来,怎不出去?遂同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又有胡家姐姐并干女儿全来了,不得不出去。遂同了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男前女后,各叙寒温。 巴信一见花振芳,怒目而视,花振芳此刻祇当不看见。巴信问道:“鲍兄与胡兄,今日怎得俱约齐到敝舍,有何见谕?”鲍自安遂将“骆宏勋黄花铺被诬,余谦喊冤,军门差提愚兄,今已移居山东,知令郎被骆宏勋误伤,特约胡家贤弟等一同前来造府相恕;今令骆宏勋办了祭礼,在令郎灵前磕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他既知罪,伏望贤弟看在众人之面,饶恕了则个。叫骆宏勋他日后父母事之贤弟吧”的话说了。那个巴信道:“诸公光降,本当遵命;杀子之仇,非他事可比,弟意欲捉住他,在儿子灵前点以祭之,方出我夫妻二人心中之恨也。今日既蒙诸公到舍下与他分解,祇捉住他杀祭吾儿罢了。”胡琏说道:“灯祭杀祭,同是一死,有何轻重?还望开一大恩。”巴信又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则一理也!今日之事,若在列位身上,也不能白白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们还是说些闲话。方纔听得鲍兄近移山东,不知尊府在何处?明日好来恭喜!”花振芳答道:“还未择地,目下尚在苦水铺店内哩。”巴信早要寻他不是,因他不开口,无从撩拨,祇是怒目而视;今闻他答言,大骂道:“老匹夫!我儿生生送在你手,今日你约众人前来解说,我不理你也是你万幸;尚敢前来接言么?拚了这个性命吧!”遂站起身来,竟奔花振芳。胡琏忙起身拦住。看官,你道这胡琏不过止劝,却撞了一个歪斜。因巴信力大,把胡琏撞了一个歪斜,几乎跌倒。鲍自安等人连忙阻住,方纔解开。花振芳乃山东有名之人,从来未受人欺负,见巴信前来相斗,就有些动怒;若一与他较量,今日之事必不能成之。又忍了,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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