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云画扇·红泪未央 / 茹若 > |
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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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逸风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半日,才道:“我是不会眼看着你伤害皇帝的。”话说得平静,毫无商量之地。只是心中不免也有对宛言的愧疚。 画扇急忙辩驳:“我并没有要伤害皇上,我的仇人只是若如,只是云若如!杭叔叔……”不知为何,许是因为他是姑姑的朋友的关系,在他面前再不能伪装自己,“你要帮我,权当是帮姑姑……姑姑死得好惨,她死不瞑目!” 屋子里是突如其来的沉默,杭逸风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沉默到画扇几乎要以为他离开了,走了,不在屋内。 在她忍不住要转头去看的时候,他终于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这种事情,最终是害了自己,害了别人。”当初清儿也是含着恨回宫的,若不是连锦年的真心,恐怕结果亦是凄凉。 站起身到小窗边,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已经是暮春时候,春光渐老。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发现自己叹气的次数,竟和在宫里的时日一齐增长了。 画扇笑,凄然决绝,恍若间,亦美若盛开的曼陀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当初姑姑也说过千百遍,要她不要有恨,不要有怨,平平安安地活着,便是最大的福气。 可是,一味的隐忍到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母亲惨死的真相,是她的心都碎了,是她从此以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是她的丈夫,睡在自己仇人的枕边! “我不怕……便是天诛地灭,便是下地狱,我都要她和我一起。”如发誓般,她紧咬了银牙,迸发了全身的力气,却只低如呜咽。 杭逸风背对着她,脸上是满满的担忧。这后宫,又是要乱了,只是不要伤害到她便好。 方才到了流云轩,便见小柔守在门口,一脸焦急,见画扇与月眉两人远远地过来,连忙迎上前来。画扇正与月眉说着什么,见她一来连忙停住。小柔福了福身:“主子,您可是回来了!皇上来了好一会儿了,主子没交代去处,奴婢也不知道上何处去寻。” 画扇一惊,却更多的是难以压抑的喜悦。他怎么来了! 流云轩便是原先的绵忆殿,居于清水宫北边,是一处精致的宫阁。有前后两个小园,及进大门,便是前院,种了些宫中常见的花草,亦算不上名贵异常,院中一棵经年老桂,依了精巧的假山,如今不在花期,只余满枝翠绿,只是呼吸间仍能闻到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却不腻。两边长廊,一边依山一面傍水,水面辽阔,碧波荡漾,一条新制的小船随波起伏,撞在石岸上,不时发出沉重的“笃笃”声。尽头的大厅,亦是新换上的匾额,行云流水的四个字:“流云飞溢”,翠玉底子镶嵌的金边,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耀眼。 进了正厅,便瞧见那个玄黑色的身影,坐在了小几边,细细地看着绣架上她绣了一年的鸳鸯戏水。 见画扇进来,连宸祈抬头扬起一个笑,却满是疲惫之色:“去了哪里,如今才回来?”便起身,及近她身边,闻到那淡淡的香味幽幽传来,却又退却了。 他派出去的探子在大兴国民间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几乎没有百姓听说他们的先皇还有第七个女儿,潜进宫中找了几个年老的太监,却众口一词与若如说的无异。 难道真的是如若如说的那样吗? 为何他有强烈的感觉,她一定是那个她。 画扇笑笑:“一早闲来无事,便出去走走。”月眉沏了新茶过来,画扇接过亲自斟了一杯呈上,“只是没想到这皇宫如此之大,竟还有臣妾未曾去过的地方,转了好久才找着回来的路。” 连宸祈半信半疑,却是不再追问,接了茶在桌边坐了,饮了几口,忽道:“这满室梨木,雅致是雅致,只是旧了素了,让人换了吧。” 画扇道:“还是免了,皇上赐给流云轩这么些珍宝,怕已经有人心中不悦,搬弄口舌了。再这么大张旗鼓的,皇上不怕南边生乱吗?” 连宸祈一愣,忽有种被人看穿的窘然,急忙喝了口茶,却急得呛进一口,连连咳嗽不止。画扇急得要起身去替他抚背,只是微微一犹豫,复又在凳子上坐定,悠悠然摇着手中的执扇,语气里是淡淡的讥诮:“怎么了,皇上?” 连宸祈讪讪地一笑,看着那调皮的笑颜,忍不住伸手去刮了刮那细如凝脂的小鼻。画扇用执扇一挡,看着那错愕的脸忍不住哧哧地笑起来。 连宸祈微微有些恼了,无奈地站起来,摊了摊手:“朕难得来一趟,你却偏要闹脾气。悠儿!”悠儿亦在旁偷笑,见皇帝喊她,一惊之间差点缓不过气来。连宸祈恼怒地瞪了一眼,“还不传令摆驾!”悠儿方才止住了笑,亟亟跑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画扇却还坐在那儿,只是眼神不再流光溢彩,亦不再有笑容狡黠,仿若是被春风吹皱的池水,风走了,水亦静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恨却恨不起来,爱又不得,到最后她除了云若如和丽妃的命,还能拿到什么?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不再干净不再单纯的心,唯有永远无法消除的恨,唯有永远无法逃离的孤单。 只是,她再没有别的办法。 月眉见状,遣了小柔几个下去,仔细关上前后的门,又伏在门上窗上仔细地听了一遍,确定无人,方才走到画扇身边,低声地:“主子,你看这……”画扇抿嘴:“你确定方才见到的,是皇后宫里的人?” 月眉肯定地点点头:“是中宫管库房的秋霜,平日里并不在人前露面,奴婢曾在宫中服侍,却曾在一室住着,不会看错。”“铿”的一声,手中的茶盏已然滚落在地,清茶泼在猩红色的地毯之上,犹如一幅随意泼洒的水墨画,她目光放远,似是自言自语般:“嗬,云若如的动作倒是快,只是她心里在琢磨的,不过是她娘用滥了的把戏……” 慢慢地饮了口茶,表情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狰狞。 云若如。 她笑着默念这个名字。 三两点雨滴,风疾。 皇帝手执黑子,眉头紧皱,却是迟迟不肯落子。连锦年喝了一口茶,道:“你可想了许久了,还没作决定吗?”皇帝道:“倒是知道能下在哪儿了,只是儿臣却是希望能有更好的一步。”连锦年笑:“有的时候,这一步棋或许已经是最妙的了,再想亦是徒劳。” 皇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光芒让他没理由不信。便顺手扔了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拍了下桌子:“父皇说得是。只是……” “你一日为帝,江山社稷的重任在肩,有的时候便只能舍弃自己的喜好。”连锦年语重心长,“过些日子我便要带你母后离开,朝中的大小事务,我再不能帮你……” “父皇,您要离开?”连宸祈是错愕,虽然知道他们早有离宫的打算,可是一时之间竟不能接受。连锦年笑,竟有些疲惫和沧桑。当年随着父亲起兵谋反之时,竟没有想到做皇帝亦是这样一件辛苦的事情,做皇帝却动了真爱,却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若是可以,他倒愿意自己的儿子冷血无情一些。 只是,怕是不可能吧? 他与清儿的结合,又怎么会是冷血? “离开?”华清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离开!”芜林国叛乱,不得不倚重大兴国平乱,这一来必定会助长皇后的威风,这后宫的事情还没平静,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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