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月湖如歌

六十二

　　李煜瓩在散朝后退出升平殿，却并不随着群臣离宫，而是守在升平殿左侧殿门口等着蓝如歌出来带他去公主灵堂。

　　陪在一边的潘定邦心中焦急不已，公主的灵堂固然已经在景华宫里设置起来，但他们身为男性外臣，只能朝灵堂方向遥拜而已，并没有资格进入。出行前皇帝李承天也特别叮嘱让李煜瓩匿名低调行事，如果他贸然间将身份公开，不知会引起怎么样的震动和骚乱。

　　潘定邦感觉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自己不好向皇帝交代，所以仍是不死心地软硬兼施规劝李煜瓩赶紧出宫。

　　李煜瓩表现出极大的执拗与隐忍，只说事变突然就需见机行事变通以对，他身为准新郎有权见到公主最后一面，非如此不能让他接受发生的这一切。潘定邦苦劝无果，毕竟他身为臣下不能对皇子用强，自己又不好单独离开，只得陪着钻入牛角尖的李煜瓩在旁边一同等候。

　　稍顷，只见蓝正阳在一众太监侍卫的拱卫下步出升平殿侧门，蓝如歌尾随于后。

　　蓝正阳经过时，潘定邦与李煜瓩恭敬地低头行礼，等蓝如歌走到近前时，李煜瓩急忙轻声道："殿下，本人有一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蓝如歌见到是他们二人，暗道难道他们对贿赂数目不满意，仍然还想闹事不成？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走上前问道："潘大人，李大人，不知二位找本王有何事？"

　　李煜瓩正色说道："殿下，可否带我二人亲往公主灵堂祭奠？"

　　蓝如歌脸色一沉，缓缓说道："非是本王不愿与二位大人行此方便，此事实在于理不合。二位大人对舍妹的关爱之情本王心领了，相信舍妹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对你们心存感念。"

　　潘定邦无奈地看看李煜瓩，又瞧瞧蓝如歌脸上的不愉之色，踌躇半晌仍然说不出话来。

　　李煜瓩毫不退缩地迎着蓝如歌的目光说道："殿下话虽不错，但我与潘大人身为迎亲正副使，身份与别不同，总要亲自祭奠公主后才能心安回朝复命。"

　　蓝如歌看了一眼李煜瓩，想不到今天出头表现强硬的竟是这位向来温文有礼谨言慎行的李少卿，反观往日有些骄横自大的潘定邦却有些瑟缩哑口无言。一边心中暗自称奇一边强抑着恼怒答道："不知李少卿如此坚持是否还有他意？是否本国对二位大人的招待有任何不周之处？难道本王之前的解释还不够清楚吗？"

　　"殿下言重了，我绝无此意！"李煜瓩见劝说不动蓝如歌，再说下去只怕要撕破脸面，他本意并不愿与这位王子产生冲突，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最后一招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方手指粗细的赤金小印来递给蓝如歌，"殿下一看便知，我对令妹的诚意天地可鉴，如果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叫我如何能够死心回朝？"

　　蓝如歌听他这不伦不类的一句话，心中不由一动，接过赤金小印一看，印底刻着四个小字：昱景主人，口中低低念道："昱景主人？"

　　沉吟片刻后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忽地抬头急促说道："昱景是否指代煜瓩？你是大正朝三皇子李煜瓩殿下？"

　　"殿下说得不错，小弟正是李煜瓩。"李煜瓩点头答道，接回自己的随身小印后旋即面现悲凄之色。

　　"自从我于年前见到令妹画像后，就对她一见倾心自此魂牵梦萦，所以不仅答应了这门婚事，更求父皇允我亲自前来西月国迎亲。数日前我终于得见令妹真容，更是惊为天人，本想着能与令妹结为伉俪，此生别无他求，满心欢喜地等待十五日启程将令妹娶回大正朝，谁料……"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不成语。

　　李煜瓩一番情真意切地剖白令蓝如歌也闻之动容，这位三皇子倒真是个情痴，仅凭见过一画一面就能对如雪倾心至此，且观他连日以来的言行举止也实在是个性情中人，如果如雪不是钟情齐玉生于前，继而与他私奔于后，如果真能嫁了此人，想必也会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可是，世间没有这么多如果，此时景华宫内的灵柩里自然也是空的，蓝如歌即使感动于他的痴情，又怎能让他去见这"最后一面"？

　　6

　　千里姻缘一线牵绣帕为媒雀成凰

　　蓝如歌面现难色，斟酌片刻后说道："殿下的悲痛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伊人已逝，为求如雪的灵魂能够早日安息，我们不便过多打扰。我可以带你去如雪的灵堂上香祭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去触碰她的灵柩，否则我担心母后伤心欲绝之下会发生什么不测。"

　　"真的只能这样吗？真的不能让我再见一面？"李煜瓩怔怔地说道，只见蓝如歌面色凝重而坚决地摇摇头，心中忽然溢起满腔酸涩，挣扎半晌后终于妥协，低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殿下前面带路吧。"

　　蓝如歌微叹一声，带着李煜瓩和潘定邦朝景华宫慢慢行去。李煜瓩此时心中终于接受了冰月公主已经香消玉殒的事实，不由黯然神伤以至流出泪来，一路默然无语失魂落魄地跟着蓝如歌向前走着。潘定邦在旁边瞧得真切，只得低声劝他节哀保重，他很怕这位三皇子到了灵堂上面会突发失心疯闹将起来，从而丢了大正朝的威仪与颜面。

　　来到景华宫外时，已经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哭泣之声。

　　李煜瓩只觉自己双腿如绑缚了两块大石般举步维艰，终于沉重而缓慢地迈上台阶。只见景华宫整个正殿已经成为一片白色的海洋，说不出的凄凉哀伤。

　　白色的帐幔在秋风中缓缓拂动，白色的冥纸随风飞舞，满殿或跪或立之人皆全身缟素，大殿正前方从屋顶至地面悬挂着一整幅白布，上面写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前面设着一张白布裹就的香案，案上一圈燃烧的白蜡围绕着一鼎轻烟袅袅的香炉，大殿正中无数白色绢花簇拥着一副用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灵柩，泛着素洁而润泽的清辉。

　　秦王后跌坐在一方蒲团上低泣不止，她一想到女儿不知身在何方遭受何种苦难，又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见时，就忍不住伤心难过，旁边陪坐的蓝玉珠和苏氏等妾侍均满面凄楚地不停劝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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