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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缓缓握住我一只手，“不要担心。以前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但是从现在开始，有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保护他。”

　　我手心里都是冷汗。刚才说那句话时，我虽然很平静，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我始终觉得我在冒险。假如只有我自己，我倒没什么好畏惧的。但是我有儿子，我不能有任何闪失。

　　在以前的漫漫长夜中，我会时时醒来，看着睡在身旁的幼小的孩子。那时候，我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这世间如此险恶，我总是惧怕着一切可能到来的危险。我担心自己没有能力让他无忧无虑长大，我怕他受到任何哪怕是最微小的伤害。

　　命运是那样残酷不可捉摸。就像于昕读的那句话：我们能懂得的，仅仅只有自己的悲伤。我们能掌握的，也只有尘埃落定后的无奈。

　　当母亲病逝，父亲死去，小弟失踪……我的世界一夜之间被颠覆打破，碎成一地狼藉。那之后我与一个又一个噩梦为伴，闭上眼是噩梦，睁开眼的现实是更加残酷的另一场噩梦。

　　李汉臣的手贴在我的脸上，轻声说：“别哭……”

　　我哭了？我不知道。眼睛赤热，脸孔发烫。然后，我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滚落下来。

　　李汉臣替我擦掉泪水，动作轻柔。

　　眼前的光被他俯下来的脸庞挡住，我轻轻地闭上眼。湿润的，温暖的，细腻的……很陌生的感觉。以前我们之间那次意外发生之前和之后，其实我们并没有这样温存过。意外改变了命运，却不知道它到底会走向何方。

　　我双腿无力，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他托着我的头，力量既坚定又温存。

　　我觉得有很多东西要挣脱胸口，乱纷纷地向外奔涌而出。这个吻让我觉得甜蜜，同时又觉得悲伤。

　　2

　　我们站在门口，于昕仍然在里面念书，声音清脆中带着柔和，还有软软的显得有些稚气的尾音。

　　“你不进去吗？”

　　他摇摇头，“不了。现在他可能很放松，我进去了，他又要打起精神和我说话，这孩子太懂事，也太要强。就让他这样休息吧。”

　　他说得有道理。不过，也许儿子很想见他……

　　我抬头看看他，转开脸。两颊微微有些发热，从刚才起就一直这样。

　　我们就这么站在走廊里，刚才那……之后，反而变成了两个闷葫芦。他没说什么，我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

　　“那个，你回去吧。”我说。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危险正在接近我们，而我和李汉臣两个居然在相顾发呆。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控制室？”他说，“你还没有去过吧？”

　　我想了一下，里面于昕仍然在读书，时不时停下来问一句：“你还好吗？”

　　儿子轻轻唔一声。

　　应该是没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下，说：“好。”

　　控制室需要身份验证才能进入，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控制室里有八个人，姜悟也在这里，正对着一张控制台，手眼口都没闲着。

　　李汉臣走过去，他只抬眼看看，又忙他的。

　　“有什么发现？”

　　“目前还没有。”他说，“不过……老大，你看看这个。”他递过一个透明口袋，里面是一些焦黑的碎片。

　　“这是什么？”

　　“刚才吕西送来的，就在我们的航线上，有很多漂浮物。这应该是一艘飞船的外壳碎片，已经做过分析，出事日期应该就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如果不是遭受高聚能光波武器的攻击，不会熔成这样子。”

　　我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这附近的局势很乱吗？联邦政府委员会已经不能控制局势？”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糟糕透顶。

　　姜悟说：“也有可能是海盗。”

　　哦，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并不意外，这个古老又恒久的职业，在进入太空时代之后，重新焕发出活力。广袤无垠的宇宙，就像是曾经困扰人们的那茫茫无边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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