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折兰勾玉杏向晚

十七

　　"回到玉陵，给小晚请个先生吧。"折兰勾玉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她是个奇怪的孩子。他一方面并没有将她当成单纯的孩子，另一方面又觉得她比谁都单纯，不必受限于世俗。知道她是个女孩子，面对她时又难有男女意识，就好像她天天坐在他身前与他共乘一骑，他并没有觉得不妥。

　　"先生？"不是由他教她读书习字学画吗？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

　　"虽然小晚是个姑娘家，但读点儿书习点儿字是件好事，请个先生回来教小晚很不错。"通过这段时间教她画画，折兰勾玉发现她很有天分，很多东西他一说，她便领悟，并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他不是古板的卫道士，所以从不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所以从不会因着别人的出色而坐立不安。

　　不过他虽不刻板，却从没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花过一点儿心思，以后也没有花这个心思的打算。

　　向晚是个例外。

　　"你不教我了吗？"向晚抬头，神色平静，问得很认真。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向晚，折兰勾玉忽然有些回答不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点头了，就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明明她的声音和表情俱是平静的。折兰勾玉一阵犯晕，脸上的笑容也有了自我玩味的味道，犹豫了一下，方道："画画还是由我来教。"

　　向晚心里"哦"了一声，低头一想，复又抬头问他："那我怎么称呼你？"

　　这一路走来已经近两个月，向晚这时候才想起称呼的问题，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回想一下，折兰勾玉的心里也是奇怪的。向晚虽然话少，但每天必要的对话还是有的，称呼问题难道一直没商量解决过？商量了向晚跟谁回去，商量了向晚该以什么身份跟他回玉陵，称呼问题难道一直被忽略了？

　　他和表弟一直"小晚小晚"地叫，倒忘了她从没正式称呼过他，更没称呼过乐正礼。

　　折兰勾玉手中的折扇一合，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自己的掌心，习惯性地勾着嘴角，却是微皱着眉踱步苦思向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答应向晚跟着他回玉陵，答应教她画画，答应给她请先生，那她的身份是什么？一个机缘巧合"买"下的小丫头片子，即便跟着他回家，那也只有当丫鬟的命，向晚的待遇明显不是丫鬟嘛！

　　"这样吧，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这不是重点。"折兰勾玉眉一展，几句话玩起了太极，摸着向晚的头，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晚了，我们进屋吧。"

　　"嗯。"

　　向晚跟着折兰勾玉回房。

　　房间不大，没什么摆设装饰，搭了个通铺。那架招眼的凤首箜篌依旧用红缎子裹着，摆在房内唯一的桌子上。

　　乐正礼站在桌边，对着凤首箜篌发呆。

　　"礼，还不休息啊？"

　　"等你们回来。我睡在最外边。"乐正礼抬头，看了看折兰勾玉，又看了看向晚。

　　"这样啊……"折兰勾玉点头，舒眉展颜，声音是惯来的温和，"可是你还小，就睡在最里边吧。"

　　"不要，明明是小晚最小。"乐正礼习惯一人独占大床，但是自从和表哥出来游学后，有时条件不允许就和表哥同睡一床，每次同床都是他睡在里边，可把他郁闷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小晚，心想今晚肯定不用睡在里边了，没想到表哥还是把他拒绝了。

　　"我想睡在外边。"向晚斜了一眼乐正礼，对着折兰勾玉道。

　　"会不会掉下床？"同样的问题，折兰勾玉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啊。

　　一旁的乐正礼一听表哥的话，腮帮子都被气鼓了。

　　向晚摇头。

　　"那好吧。"折兰勾玉笑着点头同意，转身拍了拍乐正礼的肩，示意他可以上床休息了。

　　和衣而眠，向晚缩在床沿，尽量不抢占空间，不碰到身旁的折兰勾玉。

　　她是第一次与人同床。从小到大，只有弟弟才有资格睡在父母的床上，弟弟也喜欢挤父母的床。她的床说是板子更贴切，弟弟自是看不上了。

　　她才八岁，还不太明白同床共枕的真正意义。但她某部分隐藏的记忆却在这时候突然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识，好像同床共枕是一件很重大很慎重的事。向晚的心不由得怦怦跳着，越发往床沿缩去了。

　　一只手横过她的腰，将她往床里面抱了一些。

　　向晚一惊，翻转过身。

　　黑漆漆的一团，她身边的折兰勾玉并没有睁眼，倒让人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意。向晚没有惊呼出声，眨着眼，半晌视线适应之后，隐隐约约看到折兰勾玉的脸。他长得真好看，她的词语匮乏，只知道他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人，比弟弟好看，虽与玉帝长得相似，脸上却有玉帝不曾有的柔和笑容。

　　而且，他是第一个给予她温暖感觉的人。在她的眼里，他超越了所有人。

　　"睡吧，再往外就掉下去了。"说话的人没有睁眼，声音轻轻柔柔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犹如粉色杏花飘落而下，花瓣轻轻地滑过她的鼻尖，痒痒的感觉。

　　向晚闭上眼，不由得将头往身前人的怀里小小地移了一些。

　　向晚是被小小的拍门声吵醒的。睁开眼，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小姐姐，小姐姐……"

　　是钟离。

　　向晚慌忙起身，套上鞋子去开门。

　　"小姐姐……"小离迈进门，伸着圆滚滚的小手扑向向晚。

　　向晚不由得微笑，弯身抱起钟离。他三岁，她八岁，这样抱着很花力气，但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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