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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左将军并没有移开女人唇边的那一小块饼，他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又看看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轻柔地说："吃吧，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为了孩子，你得活下去，得活下去。"

　　或许是左将军的这句"为了孩子，得活下去"让女人想到了腹中的孩子，是的，为了孩子她得活着，想到这里，女人张开了嘴，吃下了那一小块饼。

　　左将军随即将手中的饼递到女人的手里，又将那个装满水的皮囊也递到了女人的手中，默默地看着女人独自狼吞虎咽。饥饿让她忘记了女人的形象，饥饿让她顾不得太多的面子，女人大口而快速地吃完了那张饼，然后又喝了几口水，用手抹抹嘴唇，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只是看着将军。

　　女人的眼角有泪，孩子的父亲为了保卫那个小城，已经战亡，永远地埋在了城池的废墟之下。他是那么卑微的一个士兵，没有人会记住他的名字。原以为守住城池，打败西楚国入侵的军队，就可以回去与她团聚，可是却……

　　左将军看了女人一眼，转过身对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士兵大声叫道："你，下来，让她骑上去，你牵着马，她这个样子是走不到京城的，耽误下去只会连累整个队伍，快，你听到没有。"

　　"是，将军。"士兵虽然是极不乐意，但是他也不敢违背将军的意愿。

　　又经过一天的行进，这群人终于在暮色降临之时进入了西楚国的国都--西京，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西楚国的国都西京城依旧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一派繁华而热闹的景象。

　　伴随着路边人群的嘲笑，好不容易才走完了这条并不算太长的街道，左将军终于将她们带到了刑部的大牢。

　　这群女人很清楚，关押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挑选她们去做奴仆，如果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被选走的，就会发配到更远的地方去做苦役。到底是被选去做奴的命运好？还是最后被送去做苦役的命运好？对这些女人来说，是不可预知的，也是无法选择的。

　　分配牢房的时候，左将军扫了一眼怀孕的女人和那个被打伤的女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特意将她们两人分配到了一个牢房。

　　两个女人闭着眼睛和衣躺在干草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那个受伤的女子开口说话了："姐姐，我叫龚玥明，请问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陈雪柔，我的相公姓柳，大家平日里都叫我柳陈氏。"

　　"姐姐，看你怀孕了，年纪一定比我大，我今年十八，姐姐多大？"

　　"我都二十了，当然比你大。"

　　"那好，既然我们一路有缘，现在又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不如就在这里结拜姐妹吧？"

　　"好啊，我的年纪大，我就是姐姐了。"

　　"是，那妹妹以后就叫你雪柔姐吧。"

　　"好，我就叫你玥明妹，来，我们还要对天盟誓才算数。"

　　两个女人跪在那一抹从牢房的小窗透过来的月光中，对着那方小小的天磕了三个响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昏暗潮湿阴冷的牢房里，两个女人各自述说着自己的身世。

　　原来，龚玥明是家中的小女，未曾婚嫁。只是因为在保卫城池的战斗中，父亲和哥哥相继阵亡，母亲年迈，经受不住丧夫失子的悲痛，自杀身亡。龚玥明还没有来得及埋葬母亲，就被西楚国的士兵抓了起来。

　　而陈雪柔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若不是侵略者的铁蹄踏入了他们的城邦，她现在该还是和相公过着平淡而温馨的日子，迎接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可是现在呢，丈夫战死了，自己也成了囚奴，过了今夜，还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两个女人正说着，狱卒提着一个饭桶走了过来，这是她们进入这个监狱的第一餐饭，一路上都是每人只给一小块饼充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狱卒给她们的碗里各舀了一瓢稀粥。两个女人看看碗里的稀粥，一碗清汤伴月明，几粒米能数清颗粒。

　　龚玥明看看狱卒，然后说道："狱卒大人，您行行好，多给点米粒吧，我的姐姐生病了，这么清的稀粥，怎么行呢？左将军不是吩咐过吗？"

　　狱卒看了龚玥明一眼，没有吭声，接过龚玥明手中的破旧的瓷碗，等到木桶中的米粒都沉到了桶底，才用那把长长的大铁勺顺着木桶的边缘轻轻地伸到了最低端，舀出了一勺子米粒，添加到了龚玥明的那个瓷碗中，然后又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又快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熟鸡蛋，递给了龚玥明。

　　龚玥明迅速地接过了那个破瓷碗和那个宝贵的鸡蛋，等到狱卒转身走远了，才坐到了雪柔的身边，兴奋地说道："雪柔姐，快，快过来，今天可以让你肚子里的宝宝吃一顿饱饭了，而且还能有一点营养了。"

　　可是陈雪柔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吃下，见陈雪柔一脸的执拗，龚玥明就知道这个倔犟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于是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们把这碗稠点的粥分成三份，然后再把鸡蛋分成三份，你现在是两个人，所以你都得占两份，这样总该行了吧。"

　　陈雪柔笑了，在这个阴森的牢狱，在这个被囚禁的屈辱的时刻，还能够结拜到这么好的一个妹妹，陈雪柔感到由衷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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