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清宫·宛妃传2

二十

　　看到妹妹那种被宫闱生活磨炼出来的淡定，索额图的心为之一痛，他做出一副认真相道："好啦，真要到那时候哥哥一定向皇上请旨亲自从宫里陪你至家中，不过你可别让我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那时我怕自己都走不动了！"

　　见他说得又认真又苦恼，仿佛真已经很老了似的，清如见状终于"扑哧"笑出了声，若春风化雨一般，悲切的气氛被这一笑冲淡了不少。

　　听得她笑，索额图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包东西递与清如道："这是临出门前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交给你，她知道你现在在宫里境况不一样了，要什么都有，但这是她亲自上庙里为你求来的，让你一定要贴身收着，能保你平安的。"

　　接了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放的赫然是一个三角形的平安符，轻抚着那黄色的符纸，如见了额娘一般，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清如握在手中，贴在胸口，笑由唇扩散至全身，她慎重地点着头，"请哥哥帮我告诉额娘，我一定会贴身带着！"

　　清如抬眼望去，不远处的湖边，细柳斜垂，春风过处，偶有几枝垂到湖面的柳条，随风摆动，荡出涟漪圈圈，如她之心。

　　有宫女端来银耳红枣粥，清如亲手端了一碗给索额图。自己银勺子刚落碗，却迟迟不见舀起，只是在那里面转着圈，看那雪白的银耳与鲜红的枣子在里面翻滚，一时竟没了食欲。

　　索额图吃了几口，抬首见她始终未动，见状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牵绊？"

　　清如默然一笑，松开勺子抬头道："还是哥哥了解我，妹妹确实是有件事，需要请哥哥帮忙。"

　　"哦？什么事？"索额图奇道，妹妹身在后宫之中，他只是一介侍卫要怎么帮忙？

　　清如犹豫了一下，望着亭外争奇斗艳的花，目光忧伤地道："子佩跟了我已有十数年，而今亦有十七岁了，是到了嫁人的年龄，我想请哥哥在宫外为其寻一户好人家，然后体体面面地嫁出去！"停了一下复又道，"这件事我早就想过，只是在宫里许多事都不好办，要做需得求皇上同意才行，所以犹豫至今，而今哥哥来了也算是适逢其所。"

　　"这事简单得很，我回去就办！"索额图爽快地答应着，他在外头人面很广，些许小事自不在话下，只是他不解妹妹何以只提替子佩找婆家而不提子矜，她们二人可都是自小陪伴于她，一样的亲啊，他迟疑着道，"那子矜呢？"

　　"子矜……"清如撑臂而起，略略几步走到亭柱处，扶柱相望道，"子矜我还想留她几年，我如今刚刚得到皇上的宠信，在宫中莫说势力，便是根基也一点全无，若再无一个可信之人在身旁倚重，那凶险就更重几分了！待我在宫中稳下来后，我便亲自向皇上请旨，为子矜找一户好人家，从宫里嫁出去，有皇帝的旨意在，不管嫁入哪里，也绝不会被婆家轻视了去！"柔缓的声音从口中缓缓逸出，目光微凝，闪着幽幽的光芒。

　　索额图也是心思灵动之辈，几句话间已听出了些许端倪，"可是子佩与你离了心？"

　　清如抚着鬓边的散发浅笑道："没有的事，只是子佩性子直躁，不似子矜妥帖，不太适合在宫中生存，我怕她将来会被人利用而吃了大亏，所以才想着早点让她嫁出来，也好离开后宫。"一般的宫女都要年满二十五岁才会被放出宫，但宠妃身边的人自不可同日而语，皇上现在对她这样好，要放个丫环出宫嫁人，想必是不会不许的。

　　"好！既是妹妹开口的事，那为兄一定会替你办好，等我回了府便四处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只是不知妹妹要为子佩选什么样的人家？"在这个问题上索额图觉得有些为难，以子佩的身份，找个小厮随便配了显得有些委屈，可真正富贵人家又不见得瞧得起她，除非是做妾室。

　　清如这一次沉吟的时间有些长，抬步下阶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徐徐走着，两旁青葱似的草儿在脚边软软地拂着。索额图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他知道妹妹在考虑适才的问题。

　　暖风迎面而来，吹得眼睛有些发涩，清如微眯着眼，一丝明澈在眼中划过，她侧着头叫了声道："哥哥！"

　　"嗯？"索额图听到她的声音，快走两步。

　　"而今我虽翻身得到了皇上的喜爱，也晋了宛嫔，可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妾室，即使我以后封了妃，那还是个侧室，永远都不是正妻！"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都觉得能够成了皇上的妃子是莫大的荣耀，可他们忘了一点，在诸多光环的后面，妃子也仅仅只是个妾室而已，无数的妃子中能够有机会被扶正成为正妻，成为皇后的能有几人？多数都是以妾身终老。

　　听着她于压抑中透出的委屈与凄凉，索额图心中大为不忍，正欲加以安慰，清如已回过头来，长曳的流苏在她净白无瑕的脸上划过，她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身边的人要嫁就一定要嫁人做正室，决不能委屈了做侧室！"

　　稍停了会儿她又道："至于夫家，不求富贵满堂，但求良善人家，能善待子佩，不会瞧不起她便可。"最后这句她说得很认真，也很悲哀，曾经的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个年少时的愿望这一生是无法达到了，入得宫门岂有再出之理！

　　"好！我一定依你之言替子佩在外面找户好人家，皇上已许我成婚之后偕妻一并进宫见你，到时我就把列好的名单给你。"索额图郑重地应下。

　　清如默默地点着头，一方绣着紫薇花的绢帕在她手中捏得时紧时松，这是她所能替子佩找到的最好的一条路，也算安慰了她这么多年在身边的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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