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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说吧，条件是什么？”她的目光从他的掌心恋恋不舍地移到他的脸上，极力克制着想要一把抢过的冲动。

　　璀璨的星子瞬间黯淡，萧逸嘴角微牵，神色隐约挫败。

　　“朕不仅可以将你梦寐以求的血玉拱手相让，还可以助你扫平段天璃的势力。你不缺乏急智，武功却不过平平，在朕手中绝对走不满百招。否则那天你伏在屋顶，也不会被朕的针刺中。段天璃手下能人辈出，你要想单枪匹马救人，只怕难如登天。

　　“以你的冰雪聪明，难不成认为只要把血玲珑拱手让给他，段天璃就会纵你放虎归山，准你一家团圆？你如果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子夜，你真让朕失望。

　　“不过朕忍不住雀跃期待，一个人筹谋了十年，结果发现他孜孜以求的宝藏，到头来不过是子虚乌有，镜花水月，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子夜怔怔地听着，乌沉沉的眼珠里充满错愕惊诧，呆了半晌，才吸了一口冷气，愕然失声，“萧逸……你……究竟是人是鬼？”

　　“很久没有听人唤过朕的名字，想不到今日却听你唤了几回。”萧逸的脸上渐渐浮起丝丝笑容。他鼻梁挺直，眉目清朗，闲闲立在一挂珠帘之侧，窗外射进的金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瑰丽英挺的侧影，连硬朗的唇线亦被勾画得柔软无比。

　　他微微嚅动唇角，“燕国历朝皇帝，哪一个不喜欢大兴土木，极尽奢华。到你父皇在位，更是耽于游逸挥霍，所用物品哪一样不是极尽奢侈靡费。单是历年两寿三节所费的银两，就差不多消耗了燕国大半国库，到齐军攻燕之时，这么大一个燕国，仓皇之间竟然连军饷也筹措不齐。数九寒天，数万将士却穿着单衣上阵，这样一个国家，就算没有霍顾北，燕国也早晚会灭。子夜，这样捉襟见肘之际，燕国历朝皇帝血玲珑在手，你父皇血玲珑在手，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去开启宝藏？唯一的解释，就是世上根本没有这个宝藏！”

　　她定定立在萧逸对面，朦胧的侧影很快被珍珠帘子微微晃起的白光打碎，她微微仰起脸，视线只及他下颌，不承认亦不否定，“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上的人却永远不会明白。”

　　“一念成贪，世上又有几人会觉自己钱帛太多。”他亦叹息。

　　“可你却不是。”子夜露齿一笑，淡然话语里微微扬起一丝诚挚的赞许。

　　“世上只有一个子夜，也只有一个萧逸。”萧逸亦笑。

　　他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飞抓起她垂在袖中的素手，容不得她拒绝，将摊在掌心的血玉重重放在她手中，“龙凤成双。看来上天注定要你做朕的女人。子夜，你已经拒绝过朕两次，朕希望，没有第三次。”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她用力攥紧拳头，芙蓉玉石纹理坚硬，硌得她的手钻心地疼，她却似和风暖日，粲然一笑，唯有声音毫无起伏，“恭喜，子夜如你所愿。”

　　霍长安大婚的日子，恰巧是子夜离开京城的前一日。

　　是夜，月色极好，藏青天幕中东一颗西一簇，撒了一空璀璨的星子，映得满地波光潋滟，飞光流云。

　　皇帝赐婚，公主下嫁，霍府当然不能一切从简：府中一色锦缎红绸，各处回廊、屋檐下面高高地悬起一排排双喜宫灯，影壁内外，都贴着沾了金漆的双喜大字，极尽喜庆的张灯结彩中，各色宾客夹在一片衣香鬓影之内，一片热闹沸腾。

　　霍长安一身格格不入的月光白，落落寡欢地坐在书房之内，手中轻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瓷酒杯，且斟且饮。耳畔是隐约传来的喧嚣热烈，他却从头到尾意兴阑珊，仿佛世间万物，他都没了半点兴致。

　　房顶上传来几声细细踩踏瓦片的声音。霍长安嘴角微勾，凤目中桃花微晃，瞬间露出一个似妖似孽的笑，“房顶的朋友，难得看得起我霍某，不如下来一起喝杯水酒。”

　　脚步声猝然而止，片刻沉静后，才听到有双足轻轻点地的声音。似有金浪猝起，院子内一道清朗女声，骤然划破天际，“青姨，你留在外面等我。”

　　声音未曾散尽，临着回廊的两扇窗户，已被人从外用力拉开，紧跟着跃进一道碧色影子。

　　霍长安猝然站起，险些将放在桌上的酒壶撞翻在地，神色明灭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一如春华秋实的灿烂，“女孩子家的，怎么又是上房，又是翻窗的，都和谁学的？”

　　子夜俏生生立在房间中央，鼻息轻喘，深深望着他，亦笑，“和你。”

　　霍长安微怔，侧头细细一想，便也咧嘴傻笑，“果然是。是长安将子夜带坏了。”

　　“怎么过来了？”

　　“为什么不换喜服？”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

　　霍长安神情潇洒，眉色亦正亦邪，望着她率先笑了起来，那张艳若桃花的俊脸，重新浮上放浪不羁。

　　子夜望着他，心头微微浮起无边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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