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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萧慎毕竟是习武之人，猝然听出不对，忙一把推醒怀中佳人。

　　“怎么办？”再精明的眸子，此刻，也都化成水中浮萍一叶，满眼惶恐。

　　萧慎胡乱套上衣衫，顾不上与她继续温柔缱绻，几步跨到窗旁，双手向外一推，糊着湖水绿霞影纱的木框窗子应声而开，几乎与之同时，那抹衣衫不整的健影已如蛟龙翻水，鱼跃出了内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扇木格花窗，在夜色中咿呀而响，久久不散。

　　果然大意失荆州，温柔乡竟是英雄冢。萧慎分明清楚，仓促之间，粮草兵器还没有筹措完整，此时并不是和萧逸决裂的最好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脚步之声渐渐清晰，转眼近在眼前。

　　子苏立在帷幔之前，纵目朝四周扫去，目光很快落在那一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窗子上，转头朝婉贵妃了然一望，两人均相视而笑。

　　她转眸，冲立在一旁的春容使了使眼色，春容会意，分开众人，低头唤道：“娘娘！”

　　“春容，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宫的传召，竟敢让外人踏进本宫的椒房殿！”流年不利，皇后心中暗暗着恼。幸亏萧慎机警逃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娘娘别见怪。”婉贵妃莲步如花，眉梢眼角全是潮湿的笑意，“宫里丢了几件紧要东西，皇上既然让臣妾打理六宫之事，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本宫贵为一国之后，难不成会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吗？”

　　子苏见皇后脸上泛起怒意，连忙笑道：“皇后娘娘不要肝火旺盛，不只娘娘的椒房殿，贵妃娘娘的缀霞阁也都是查过了呢。”

　　“哪里来的贱婢，容得你在本宫这里撒野！”

　　“臣妾是皇上新封的岚婕妤，皇后深居简出，宫中诸事不知，也不为怪。只是皇后斥责臣妾是贱婢，不知又将皇上置于何地？”子苏目光转冷，森冷的光芒落到帷幔上映着的那个朦胧侧影之上，点点全是寒意。

　　“来呀，给我搜！”婉贵妃终是不耐，一声令下，作势就要搜查。

　　“谁敢！”一阵衣声窸窣之后，皇后不顾自己仅着中衣，情急之下，伸手一撩幔帐，杏眼怒睁，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傲视殿中众人。

　　“小贼莫走！”

　　隐隐地，殿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相击之声。婉贵妃与子苏均是一喜，唯有皇后，脸色刹那惨淡，如一只绝望小兽，扭曲的五官顿时浮上一层死灰。

　　“看着她！”婉贵妃冷冷转眸，望着一脸灰败的皇后，唇间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分外意味深长，“看看去，本宫倒想见识见识那小贼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她大笑着，如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鸾凤，抖擞着精神，神色倨傲地出了内殿。

　　疾风扑面而来，似万马奔腾，夹着雷霆一般的破空之势，顷刻间，数百羽林卫已和萧慎斗在了一起，浓烈的杀气弥漫在稀薄的空气里。

　　萧慎出招稳而狠，精而快，腾挪跳跃之间，已将三四个羽林卫撂倒在地。羽林卫偃息的兽性被激得爆发出来，嘶叫着前赴后继。寒光闪闪的刀刃从四下里朝他头顶喂来，他武功再好，终是双拳始终难敌四手，很快便陷入颓势。

　　“是他！”

　　婉贵妃立在积了薄苔的金蔓花砖上，凤目微斜，隐约诧异。心中知他武功再好，今日也还是翻不出她的手心去。她心情大好，明明站在风口之上，衣袍不时翻动，仿佛随时要将她吹走，脸上却尽是自得的闲适。

　　殊不知危险如飞鸟瞬间投林，早已经悄然逼近。

　　背后有人狠狠在她腰间推了一把，她一阵踉跄，趔趄着跌入这兵刀剑阵之中。

　　似绝处逢生，溺水之人抓住蔓草一茎，萧慎心中大喜，自然不会放过这唯一的逃命机会，他猿臂一拦，转瞬之间将她收在怀中，双指死死掐在她喉咙之上。

　　“谁敢上来！”

　　他目中精光大盛，大喝一声，竟也让人恍惚有山崩海啸之势。

　　无边的黑暗漫天地压了上来，夜风零碎中，隐约望得见绘着仙鹤松竹的窗棂上映着残烛摇曳，远处的光渐渐缥缈难即。婉贵妃视线渐渐模糊，喉间一片灼痛，呼吸难如登天，面上潮红如染，却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已涣散。

　　变故在瞬息之间，羽林卫面面相觑，手执武器却呆滞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萧慎瞅准时机，跃身而起，鹞鹰展翅般凌空踏上房顶。与之同时，扣在婉贵妃喉间的五指反手拧动，只听咔嚓一声，似有骨骼瞬间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再看时，婉贵妃已如失了生气的薄纸一片，直直从房顶坠到地下。

　　长发如藻，肆无忌惮地在半空飞舞，华丽的高髻并未散去，横绾在侧的数对金累丝步摇剧烈晃动，金属的流苏交错撞击，声如珰玉中，泛着诡异的涟漪点点。

　　“娘娘！”

　　立刻有宫女尖声大叫，从翻卷的檐下冲出，伏倒在地。子苏亦步亦趋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探在她鼻翼之上，呼吸停止，婉贵妃早已气绝。

　　她面色惶惶如失群之雁，眉色深深，似染了烟水的远黛。那双剪水秋瞳中，却隐隐扬起一丝夙愿得偿的笑意。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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