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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平身。”萧逸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立，随意撩起袍子，坐到锦凳上，低哑的声音里全是波澜不惊的沉稳，“王太医，还是你来回答朕的问题。”

　　王溯之恭敬回话，“回皇上，太后左胸受了一刀，好在执刀者力气有限，太后又闪避及时，所以并没有伤及筋骨，臣已命人为太后上好了药，只要好好儿静养一段时日，太后就可痊愈。只是太后受了惊吓，神志似乎有些糊涂，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朕知道了。”俊逸的面庞看不出是喜是怒，“三公主呢？”

　　“羽林卫李将军已将公主擒获，羁在偏殿，静候皇上发落。”坤宁宫总管太监陈迂甚有眼色，见萧逸问起，忙见缝插针地回答。

　　“太后既然需要静养，你们还不出去！”琥珀色的眸光一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不容人违抗的决绝，“命李准将公主带进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太后被刺，皇上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责怪他们，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不由松了口气，恨不得肋生两翼，早早离开。

　　纷乱的嘈杂声后，内殿很快恢复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萧逸眸光泛冷，仿佛瞬间阅尽沧桑，眼底猝然浮起一阵烛光碎片。他起身，双手撩动幔帐，薄纱飞舞中，若明若暗地映出太后那张素如白练的脸，肌肤松弛的眼睑肿胀若桃，睫毛微微颤动，明明已在睡梦中，眉心依旧微蹙。

　　萧逸清冷的目光刹那转柔，有如烟火绽放，瞬间温暖。他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微微拧起的眉头，低声呢喃：“母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纷乱而至，萧逸耳力极好，目光一变，瞬间收回右手，转过身，缓缓踱到窗前。

　　“陛下，三公主带到。”李准是行伍出生，原是粗犷本色，此刻却不敢高声，别扭地轻声细语。

　　萧逸挥挥手，眉宇间神色极淡，示意所有人先行退下。

　　窗外一阵冷风卷过，引得倔犟挂在落叶乔木枝头的叶片簌簌地晃荡，草叶微软，偶尔有倦鸟归巢，响起几声啾啾的低鸣，一空墨蓝的暮霭沉沉，罩得满院扶疏的花木微有秋意。从生机盎然到秋意萧条，不过转眼。

　　萧逸怔怔望着窗外，一时间竟生出无边萧瑟。

　　他徐徐转身，落入眼中的是一双黑曜石般星芒飞溅的眸子，清澈明亮得仿佛可以滴进清冽山泉。

　　“语嫣？”烛光微晃，打在那被反手紧缚的女子脸上，明灭不定中竟还有瞬间飞扬的华彩，有一瞬间的错愕，记忆中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竟怎么也无法和眼前的星眸重叠起来。

　　“是。”她舔了舔干涩的双唇，仰起头，淡淡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倔犟的神情一如窗外那片挂在枝头不住挣扎的秋叶。

　　“为什么要刺杀太后？”他走上前，伸手用力，缚在她身上的绳索竟被他一把扯落。

　　他一动不动地睨着她，清浅的目光里隐约带了三分不解的疑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连朕都给你骗了，就为了这？三妹，你好心计。”

　　“三妹？”语嫣似被电到，凄凄地舒开微拧的眉目，浮在唇边笑意凉薄，“杀母弑父之仇，从来不共戴天，萧逸，当年往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一惊，眼眶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灼灼的视线似要将眼前那具小小的身躯穿成千疮百孔，“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恐怕一样不少。”她惊鸿一笑，翩翩若舞动的蝴蝶，上扬的声音里传出无尽的嘲讽，“太后？她配吗？皇上？你又配吗？”

　　“你究竟知道什么？”望着她的眸光里瞬间浸满冷意，他锋利如刀的眼神，几乎将她吞噬。

　　她斜斜靠在床框之上，脸上散出一个闲适的笑。他周身散发的暴怒，于她不过如云烟浮动，眼睛里流露出的依旧是坚定不可动摇的刚毅。

　　“萧逸，你在怕！”

　　“你放心。就算你我心知肚明，父皇名义上的儿子，只剩下你一个人活在世上。我如果揭穿你，除了引起国家一场硝烟动乱，让别有用心之人坐收渔翁之利以外，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无凭无据，一个疯子说的话，又有几个人相信。

　　“父皇的江山，你其实打理得很好。”

　　“萧乾的事，不要说不是你做的。只不过你对他竟然下得了手，语嫣佩服之余，竟也开始动摇，你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嫁祸给一个失踪了十年的银笛公子，只怕没有人会信。萧慎无端吃了哑巴亏，以他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有一日，亲生兄弟阋于墙，兵戎相见，不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依旧如此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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