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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后面的侍卫乱成一锅粥,顾不得再追什么刺客,一股脑儿拥到受伤倒地的荣王身边。开玩笑,荣王可是当今天子最最宠爱的皇子,若是荣王有个万一,就是捉到了刺客,他们这些奉命守卫的人也一样是满门抄斩。

  眼见得方糖杀出人潮直入无人之境,顾不得荣王要抓活的命令,京稷营副统领张超气急败坏地大声命令侍卫们放箭。王府侍卫总管陈千大喝:"不能放,殿下要活口。"张超面色难看之极,放走人是他的责任,射死人依然是他的责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糖速度如何快法,就这么一耽误,早去得远了,一干侍卫刀出鞘箭上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远去。

  望着那一溜远去的烟尘,张超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犹如开了颜料铺子。他一挥手,便有数十骑追出去。就算明知追不上,京稷营也不能在荣王面前落下个追匪不力的印象。

  方糖疾跑了一阵后,道路虽平坦依旧,但路一侧却从密生的山林变成了全无遮拦刀削一般的峡谷,山腰上留下不少已经废弃的采石遗址。

  方糖一点儿没有要休息的迹象,一股劲疯狂奔跑,方海棠只能由着它胡来,除了本能地抱紧马脖以外,她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意识。遮面的斗笠不知何时被抛落,束发的金环早就不见,黑发散乱披在身后。不堪身体重负的剧烈运动,让她一会儿热汗一会儿冷汗流个不停,软绸衣裳像浸透了水般紧紧贴在身上。

  前方横亘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山石,现在并不是避暑季节,禁军也不曾来疏通道路。方糖毫不犹豫地跃起,轻松地跃过。

  方海棠双手一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出,惯性带着她直直往山谷坠落。

  啊--

  脱口而出的惊呼在谷间回荡着。我要死了!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贯穿方海棠尚存一丝清明的意识。真的很不甘心啊,她还有很多愿望,要遨游天下、阅遍无穷美男、捏碎无数玻璃心;要做女侠--天下第一那种,书写江湖史上永不磨灭的传奇巨作;要得到一个智慧、武功、胆识、家世、人品天下无双俊美无俦能够相爱相知相伴的男人;要让身边的人都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就这样了?真的要下辈子再来吗?那自己可一定要牢牢记得,下辈子许的愿要小一些,要很容易实现,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轻轻闭上眼睛,感觉到身子如飞坠落,有种撕扯的痛楚。

  一声清越的啸声传来,穿云裂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方海棠猛地睁大眼,只见半空中有道灰影凭空出现,闪电般掠过,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宽大的袖子在山风中猎猎飞舞,仿若仙人之姿。虽然是方海棠坠谷在先,那灰影却后发而先至,迅速接近了方海棠,原来竟是一个灰衣人凌空骑着一匹灰扑扑的马向她这边扑来。

  灰衣人闪电般伸手一捞,大喝道:"抱紧了!"

  不等方海棠有所反应,灰衣人左臂如铁般挟住了方海棠,双腿用力在马背上一蹬,斜斜扑向一侧的山壁。他不待力尽,右手反手拔出一柄青钢剑用力插进山缝。用力一按,人已跃起,左脚再在青钢剑上一踩,剑身一曲一张,灰衣人已借着这股力量游龙般跃起数丈高,双腿在山崖上急速飞蹬,右手捞住一块突出山崖的大石,在空中荡了一个漂亮的大回环,轻飘飘落在山路上。

  山谷中传来重物坠地声,隐隐夹着马儿的悲声嘶鸣。

  方海棠煞白了脸,情知自己福大命大,这位灰衣大侠见义勇为慷慨救助,牺牲自己的坐骑救了她。她心头一松,甜甜向那灰衣人笑了一笑:"又要麻烦你了!"眼前一黑,已经昏去人事不省。

  灰衣人见状一惊,忙伸手探她鼻息,指间感觉到一阵暖意,这才放心下来,伸手与方海棠一只手十指交握,运功一催,一道醇厚至极的真气缓缓渡向方海棠。

  山风吹来,方海棠微微瑟缩了下,往他怀里拱了拱。

  灰衣人一怔,怀中软玉生香,一股淡淡幽香直冲鼻翼,不由心神一荡,这才为时已晚的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人家姑娘。看见方海棠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衣裳,他皱了皱眉,脱下身上的衣袍披在海棠身上。刚刚急于救人,他没留神姑娘长什么模样,只依稀知道人家长得不错,现在一看,何止是不错,那种极致的绚丽,世间言语根本无法尽述。他虽然修为精湛,心志坚毅,但在这种毫不设防的情况下,面对方海棠这样霸道得没道理的美丽再不敢多看,连忙把眼转向一边,轻轻把方海棠挪开点,但交握的右手不敢松开,继续送出内力。

  内力持续催动,方海棠幽幽醒转。昏迷中,她一直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在四肢百骸缓缓流动,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身上骨头原本叫嚣着要散架的,现在也渐渐安静下来。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很厉害,非常之牛叉,也许就是传说中江湖上那种最顶尖儿的大侠。

  "你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下就好。"灰衣人收了功站起身来,站得稍远些。身姿清遒,只是静静立在那儿就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方海棠轻眨下眼,小扇般的长睫微微抖了几下,灰衣人远远见了也不由心中叹息,这样的女人生来便是引人犯罪的。听她清呖呖地问道:"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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