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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他没说的话比说了的还厉害。此案牵涉之人都与太子有关:涂大人与他结交始于太子府中,解决他儿子就学问题的是太子詹事,他效忠的对象是太子,而涂大人出示的手令,则来自太子太傅--国舅欧楚光。这细细密密的一张网,太子完全脱不得干系。

  冯澹再次"动情"哽咽,"王兄之死,太过蹊跷。臣别无他法,只有将验殓之事草草处置了,并在王兄的鼻中插了一根铁钉。上呈扬州府的公文,并无漏洞;然在京口县刑房存证,却是十分潦草。臣布下此局,只为将来翻案。唯有如此,臣才有颜面去见地下的王兄了。"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条理最清楚、说理最完满的一份供词。冯长史最终以"臣不敢有半句虚言,恳请殿下明鉴"结束了他的解说。我和程潜都看着睿王,一面是数万将士的死,一面是贵为一国储君的"嫌疑人",他要怎么处理?

  "一派胡言!"睿王仍旧不改沉稳风范,"你为求功名独子尚可抵京为质,如何肯为朋友之义,将于你有助益诸人一一出卖?"

  对于他所说的一切,睿王并未做任何真伪判断,却指向了对其人格的质疑。我看了一眼程潜,他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好像在钻研着那扇骨上的纹路。唇角微挑,含义暧昧,似有所得。

  人精的世界着实让人费解,我虽然没明白,但是那位跪着的冯长史,却是已经心领神会了。他磕了一个头,道:"臣也是人,如何没有怜子之情、自保之心?然而臣自幼读书,亦知春秋大义。臣妻儿身家是小,碧落天下是大。王兄舍身之后,臣苟活至今,只为将王兄大义向查案之人和盘托出。如今心愿已了,死而无憾矣!"说完便起身向左侧的檀木柱子撞去。肉与实木相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身上挂着的玉佩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怵的脆响。

  睿王没动,程潜也没有动,他们都有那个本事拦下他,可却不约而同地都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上演。这是一场双方远隔千里的博弈,小人物的生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名利场外上不得台面的游戏罢了。

  大朵的血花从他的额头溢出,在我眼前,弥漫成令人窒息的红雾。我从座位上冲下去,按住他的颞浅动脉,血争先恐后地从我的指缝间溢出来。他撞得这么重,就算是最优秀的脑外科专家到此,也只有束手无策!

  急救还没来得及展开,他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我跪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明明他就是杀死王兵曹的凶手,明明他……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人,他竟然以死来捍卫自己最后的真实!

  我从来不曾冤枉过任何一个人,这是第一次,我凭借着自己的推理寻找凶嫌却找错了方向,到最后也救不了这个被我贴上了凶手标签的无辜之人!

  第十三章三山半露青山外

  冯长史的"以身自证",使得接下来的审案,一路顺风顺水。现任扬州兵曹的证言,加上前任兵曹以性命保下来的书面证据,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就此形成。

  涂大人见抵赖不得,便以他的如数招供,换取全家人免死。他在兵器上偷工减料的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碧落刑律中三个株连刑种的一个--"谋叛",一旦定罪,全家都要陪死。

  睿王爽快地和他定下了这个交易。涂长史也是个乖觉的人,他死活也不肯将话题引到太子身上。据他的说法,这制造伪劣兵器的想法,只是他与滕大人的意思。为了打通中央确保兵器的流向万无一失,他向太子詹事行贿。那份太子太傅的手令,他也一并交了出来。不过他又说那份手令是太子太傅交给他办私事用的,只是被他拿来拉大旗做虎皮罢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与太子并无关系。

  涂大人深知自己已经达到了仕途升迁的极限,所以"明智"地把目光转向了金钱;滕大人则是需要钱为他的仕途做敲门砖。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整个计划。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睿王也只有买账。储君是国之根本,不容动摇。如果处理不好,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腹黑如睿王如何肯做!挖掘这条线,不如跟上滕大人那边钱的流向,说不准能另辟蹊径。

  不过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可笑我以法医技术自许,到最后却也不过是指鹿为马罢了。

  回到行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去一身的血腥,躺在床上懒懒的没有半丝力气,阿恒端着晚餐进来。他的脚步相比从前轻快了许多,眉宇间也渐渐有了十四岁少年应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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