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天朝女提刑 (雪凤歌)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


  我的专业领域是法医,日常的工作习惯养成了我对细枝末节的关注,但是这种关注却也使我在推理最重要的一环--想象力上多少有些局限。早知道有今天,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该向共事"老板"兼好友--检察官关关"女王"多学一些推理知识。

  算了,只从擅长的开始吧。我将纸张铺开,画了一张关系图,身为同年的京口县与前扬州兵曹,执行有瑕疵的检验程序,没有任何用处的验状,以及目击到那位大人病发却没有被灭口的重要证人驿丞。整个案子处处都是漏洞,完全不合逻辑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幕后之人真的肆无忌惮到了这般程度,根本不惧怕有心人翻案吗?

  我的脑浆还在翻腾,只听得敲门声响,我走过去开了门,程潜的小厮扶桑站在外面,手里托着一个托盘,说是受了他家公子的指派,来给我送夜宵。我正答谢着,睿王那风华绝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我忙躬身行礼,他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书案旁,对我说道:"公堂之外,不必拘礼。坐吧!"

  "看这般架势,对于此案,翔之可有所得?"他看着我涂抹的那一片狼藉,正色问道。

  见我们要谈正事,扶桑告退而去。我也将注意力放回案件上来,说道:"经过今日,臣反倒觉得,此案更是疑云重重。"

  "为何这么说?"他追问道。

  "臣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只是觉得前任京口县对此案的处置,未免太过潦草。方叙过同年之谊,转身便如此凉薄,无论如何--"

  我皱眉,话停顿在这里,这种感觉如何才能确切地表达呢?这旧案从头到尾都显得不自然,仿佛是有人故意留下疑点,让我们追查似的。

  我忘了他的存在,陷入思考之中。既然说不明白,还是保守一点好。我抬起头,发现他目光灼灼,直视着我,我直觉有些别扭,连忙抛去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说道:"凤君只是认为,那位已调任的京口县,想必对此事知之甚深。若能得此人开口,必有斩获。"

  "光隐已去办理此事。今日托翔之慧眼,查清他于前扬州兵曹验尸一事上有违制之举,特拘传到钦差行辕,等候发落。我们明日进了江宁城,想必便能见到此人。"

  在这件事上,他和程潜早已走在了我前面,和聪明人共事果然轻松得多。公事讨论完毕,他不再说话,我也无以为继,这位殿下也不是什么可以聊天的对象,只好任凭有些干涩的沉默笼罩在我们之间。

  我是想悠然自得地沉入一个人的世界,可是身边坐着的人是他--暂时的顶头上司,以及不想相认的"熟悉的陌生人",偏生得他又是这等目光如炬的人物,在提心吊胆之下,我更害怕多说多错。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却不想冷风一下灌了进来,窗边的火烛还未来得及摇摆一下,便熄灭了。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上弦月挂在天空,被漫天的星斗一衬,显得有些苍白黯淡。我僵立在原地,猝不及防地被中庭那树梅影扑了个满怀,深深呼吸,冷香溢满胸怀,也让我镇定下来。

  我作势关窗,却听得他说道:"不必了,翔之,过来坐吧。"

  我只得让开窗户的位置,清朗的夜光顺势探入这斗室之中,在雪白的墙壁上,勾勒出一幅摇曳生姿的光影图,有了这位真正的"倾城美人"入画,比程潜送我的那幅梅花,想必是更胜一筹吧。

  可惜这幅画,便是连远观都是禁忌。还是沉默,我索性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陪着他看着那墙上的梅影出神。突然,他转过头,目光一顿,接着便只在我眉宇之间逡巡,我的心狂跳,面上依旧装出一派坦然。

  他的目光似有追思之意,说道:"如今这月下一看,翔之的眉眼,颇似我一位故人。"

  他此言一出,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只好牵动着脸上的肌肉,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能与殿下的故人相若,是凤君的荣幸!"

  忐忑一夜之后,第二天我们便来到江宁--十朝古都的石头城南京。由于南朝政权一直以这里为都城,碧落的统治者为了防止旧事重演,将这座古都一分为二,一边是升州江宁,一边是扬州六合。而这位前扬州兵曹的家就在江宁县城。

  我们寻找的那位陪着王大人致仕回家的老仆人,在王大人下葬后的第三日,便一头碰在墓碑上以身殉主了。如今王家中尚存王夫人与一双儿女,夫人出身书香之家,一身朴素,却颇有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儿子站在她身后,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面容清俊,眼神却空洞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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