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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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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尽的盛世繁华,道不完的尊荣富贵,由我赏,由我嘲,由我嘻哈笑闹,永远有着萧宝溶温柔含笑,为我挡一方风雨,不见半点儿阴霾。 眼前的柔暖渐渐湿而冷,终于在微微的抽泣声中被拉回了一点儿神思,尚在游离中的神思。 外面很嘈杂,带着嗡嗡的回声,依约有种熟悉的感觉,我挣扎着,努力只想再靠近些,听得更清晰些。 我终于听出,其实只有两个男子在说话,其中一个,正是和阿顼很像的豫王。 沙砾般散落的思维缓缓聚拢,豫王正不满地抱怨道:"皇兄,我说了她和别人不一样,就一定不一样。" 拓跋轲似被缠得有点儿不耐烦,微怒道:"嗯,你现在长大了,也有主见了,连朕赏下的女人都能退回,这会儿又来问朕做什么?" 我很想坐起身,撩开那层层的帷幔,转过屏风,看一眼那个豫王到底是不是阿顼,或者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并不是阿顼。 可我的身体,如刚刚被搓揉过的面条,疲软酸痛得没有一丝力道,昏沉的头脑阵阵钻痛,努力搭紧床沿,一使劲儿,整个人连同锦衾一起滚落地上,顿觉整具躯壳如瓷瓶般跌碎,疼得我浑身颤抖,连散了满脸的黑发都无力伸手拨开。 屏风外的对话停顿了一下,似有人影向内探了探,接着是拓跋轲不急不忙地吩咐道:"来人,将萧氏送回她房中去。" 立时有人走上前来,将我抱起,用锦衾裹住我,向外走去。那头我引以为傲的长长青丝,迤逦拖沓在地上,应该一路沾灰惹尘,再不复原来的黑如墨玉,光亮可鉴。 快踏出门时,拓跋轲忽然冷森道:"这府里没有扫帚?要用她的头发来扫地吗?" 抱我的人立时顿住,有人惊慌跑来,忙乱地捡拾起我散落的头发,塞回锦被中。 "皇兄,这女子便是南朝公主?怎么……折腾成这样了?"豫王不知他皇兄的豺狼本性?居然这样问道。 微微侧头,透过侍女的臂腕,我依稀见到了一角衣袍,藏蓝地织金四合如意云纹的缎面,尊贵高傲的色彩。 不是阿顼。 阿顼那样纯朴干净的少年,不会穿这等浓妆重彩的衣裳。 我松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将自己缩在软软的锦衾中,感受棉絮那虚浮薄弱的微微暖意。 拓跋轲正在冷淡嘲笑,"南朝这些金枝玉叶,身子弱得一阵风都吹得倒,居然有人喜欢,真是怪事……" 豫王怎样回答我并没有听见,我也不感兴趣。 我只是在半昏半睡中一遍遍提醒自己,支持住,等萧宝溶来救我。 然后,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如果不能为自己雪耻报仇,所谓的隐藏自己、示人以弱,将是真正的无能和软弱。 我是萧宝墨,齐明帝最疼爱的公主宝墨,绝不无能,绝不软弱。 我之前的十五年岁月果然太过顺畅幸福了,让我的身心无法接受骤然而来的变故和打击。自那日回到自己屋中后,我便一直发烧,昏昏沉沉地病卧于床。 拓跋轲虽说要用我和我的哥哥们来为靖元帝报仇泄愤,不过看来还不想我死。随行的北魏御医每日都来把脉,说我身虚体弱,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开出的药极苦。 虽然再不可能有人如萧宝溶那般,令人端着药拿了糖温柔哄我,但我每次还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将药汁喝得见底。 越是无人怜惜,我越要自己保重,才对得住真正怜爱我的亲人,才有机会反戈一击,尽雪前耻。 总算轻罗和连翘服侍还算尽心,见我总不出汗,几乎每时每刻都给我预备着滚烫的姜茶,每次半夜醒来,也见必有其中一人守在床头,衣不解带。 这一病,足足拖了半个月,才勉强算是恢复过来,揽镜自照时,脸庞已小了一圈,眼睛便更显得大了,眉目如有烟笼,少了几分灵动活泼,却多几分缥缈的忧郁迷离…… 那种雾气般挥之不去的忧郁迷离,我曾在母亲眸中看到过,曾觉得是那般的高贵而恍惚,令人猜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努力用自己的双手为她拨云散雾。 我本疑心着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等清雅绝尘的气韵,可原来,这种看似高华的美丽,不过是一场凌暴,一场劫难,一场大病的附属衍生物。 灾难的衍生物。 传说,她本是魏国武将的妻子,在十七年前被萧彦所俘,不久便被献给了齐帝,一步一步,居然成了宠冠后宫的玉妃娘娘。 却不知,在母亲这受尽万人尊崇的身份背后,她又经历过多少如我这般的劫难? 我盯着自己眼角唇边尚有稚气的面庞,还是让轻罗帮我梳着女儿家干净纯稚的发式--拓跋轲不感兴趣的发式,只盼他将我蹂躏践踏一回,出了恶气,不再来打我的主意。 细算来,如果萧宝溶一路顺利,他的救兵也该搬来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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