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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浩然轻轻唤道：“芳！”

　　“嗯！”寒芳轻轻应着。

　　他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说：“以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以前那样粗心大意。”

　　她撅起嘴撒娇道：“我才不管，反正有你呢，我就要你照顾我！”

　　浩然笑着，眼底深处隐藏着疲惫。

　　劳累了多天，筋疲力尽的寒芳在浩然的怀中甜甜睡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浩然盯着怀里沉睡的笑脸许久，才抱起她，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屋内，轻轻把她放在床榻上，痴痴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嘴角泛起浅浅笑意，只是笑得好累好累。

　　他看着在梦中喃喃呓语的她，用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秀发，弯腰在她的额头深情一吻，才慢慢站起来，缓缓往外走。

　　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微驼，走到门口，他又不舍地回望了一眼，眼睛红红的。终于，他迈出门槛，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薄薄的一扇门已经把她和他隔离在两个世界。

　　站在院内，看着半残的月亮，浩然微笑着，笑得凄凉、落寞。低头看见几案上二人同吃的一只没有吃完的梨，他的脸上亮晶晶的，不知何时已挂满泪水。

　　寒芳不知不觉，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好久没有睡得如此甜美，寒芳转头看看，昨晚不知何时浩然把自己放到床榻上，抬手摸摸额头，被浩然吻过的地方还有他淡淡的味道，寒芳不觉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吃吃地笑起来。

　　赖在床上迟迟不愿意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寒芳侧耳细听，院子里静得异常，没有伙计的忙碌声，没有顾客的嘈杂声。寒芳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真舒服！回家的感觉真好！她像个慵懒的小猫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感受着这份幸福和甜蜜。

　　躺够了，寒芳才从床榻上坐起来，披上衣服，趿上鞋子，打开门，院内一个人也没有。

　　“浩然！浩然！”寒芳高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只有黄毛摇着尾巴站在门外欢快地望着她。

　　寒芳挑了挑眉，耸耸肩，回到屋内。她梳理着长发，又把玉簪别在发髻上，她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戴浩然送给她的这只玉簪。她知道他看了会开心！寒芳想，有朝一日要让浩然亲自帮她戴上玉簪，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禁微微发烫。

　　梳完头感觉有些口渴，寒芳走到几案旁，拿起茶碗倒了些水，看见茶碗边放着自己的那片竹简，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喝了几口茶，她的目光来回游走，又看到那片竹简，不对！这片好像不是自己原先那片，自己的那片竹简上只写了一个“任”字，而这片竹简上面写了三个字。寒芳拿起来一看，认得那是浩然的笔迹：芳珍重。

　　这是什么意思？要我珍重？再看旁边有一个绢帛，打开一看是类似房契的东西。直觉告诉寒芳不对，干吗要给我留这些？寒芳一骨碌从蒲垫上爬了起来，喊道：“浩然！浩然！”

　　还是没有人回答。

　　寒芳慌了神，提上鞋子，穿好衣服，匆匆往外走，迎面碰到屈怀刚刚走进院内。

　　“韩姑娘，你回来了！没事就好了。”屈怀愉快地同她打招呼。

　　“啊！”寒芳随口应道，心里记挂浩然，脚步匆匆地在院内寻找，却没有浩然的踪影。

　　屈怀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呢？”

　　寒芳这才想起来似的问道：“你从外面来，见到浩然了吗？”

　　屈怀答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今天一早浩然来找我，说他要回家一阵子，托我照顾你。”

　　寒芳大声问：“回家？”

　　屈怀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寒芳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没有听他说起过。”

　　屈怀茫然道：“这就怪了，浩然兄弟说他都向你交代好了，临走时托我照顾你一阵子，还让我今天午时后再过来，说是估计你今天一觉要睡到午时，来早了会吵醒你，想让你睡个好觉。”

　　浩然如此的细心体贴让寒芳心里即甜蜜又难过，她焦急地问：“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屈怀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这些。他只是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阵子，托我照顾你几天。”

　　寒芳走了几步，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不可能不辞而别。”

　　屈怀追问：“他难道一点儿也没有对你提起吗？”

　　寒芳摇摇头，转身进屋拿起竹简和绢帛说：“这是他留给我的，其他什么也没对我说。”

　　屈怀接过去看了看，迷惑地说：“他只是托我照顾你一阵子，可是看他给你留下的东西，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想起浩然昨天晚上的叮嘱“以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以前那样粗心大意”，寒芳有了更加不祥的感觉，问道：“你说他回家了？”

　　“嗯！”

　　“他什么时候走的？”

　　屈怀想了一下道：“大约有一个多时辰。”

　　寒芳抬脚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屈怀叫到。

　　“我去追他，找他问清楚！”寒芳头也不回地说，人已经消失在街角。

　　寒芳雇了辆马车，按照当初二人来的路线，一路追下去。

　　追了几天，都没有见到浩然的踪影。快到黄河边时，寒芳远远看见一个人，身影像极了浩然，此人正在登船准备渡河。

　　寒芳站在马车上，高声呼喊：“浩然！浩然！”

　　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登船的时候似乎回了回头，接着登上渡船，再没了反应。

　　“快！车夫，快！”寒芳催促车夫。

　　可是追到了黄河边，渡船已经摆远。

　　浩浩的黄河水挡住了寒芳的去路，也挡住了她的喊声，并不是太宽的河水能一眼望到对岸，却成了阻隔二人的天堑。

　　经过打听，寒芳才知道刚才那艘船是今天的最后一班渡船，想要过河，最早也要赶明天早晨的第一班船。

　　一轮圆月在天边升起，寒芳看着圆月却格外辛酸。月圆人去，到底浩然去了哪里？真的是要回家吗？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对浩然索取的太多，付出的太少。自己从来没有问过浩然的感受，没有问过他的家世，也没有关心过他的任何情况——他是否想家？是否快乐？甚至于当初自己蠢得连浩然的家在哪座城池都没有认真去记。

　　寒芳抬头忘了一眼河对岸的函谷关。

　　巍峨的函谷关城墙临河而立，像个夜幕中屹立的武士。

　　他为何突然就这样走了？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厌倦了吗？还是因为我不断给他惹祸？是因为我对他关心得太少？还是因为受不了苦？不愿从头再来？不！浩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在我们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时，他却突然不辞而别！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只留下一片竹简。

　　寒芳手里握着浩然临别时留下的竹简，望着滔滔河水、漫漫前路，只觉得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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