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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琴贵妃道:"皇上听说此事后,并未当即表态,证明他未必相信此事为陈老将军所为。但无风不浪,皇上最后对此事一定采取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态度。既不想错怪忠臣,寒你父兄之心;也要防微杜渐,防你父兄真有造反之意。但若让你兄长作质子表明忠心--不仅可保你父兄性命,也可稍除皇上疑心。陈老将军兵权在握,总有水落石出一日。就是始作俑者,阴谋也不能得逞。"她向同嫔冷笑道:"究竟是全军覆没还是弃车保帅,你自己考虑。"

  同嫔这才恍然,迅速红了小圆脸儿,对我报愧道:"原来如此!姐姐性急错怪妹妹,请妹妹不要怪罪。"

  我轻轻拍了她手,微笑了一笑,"快别这样说,你我好姐妹,一切尽在不言。"

  琴贵妃一旁微笑。

  我望着微笑的琴贵妃心中再疑。不是说她从不帮人么,就算帮我是受人所托,又为何热心相助同嫔?从琴贵妃处回来,刚走至听雨轩门口,正见得李福带着一众人迎面走来,满脸堆着菊花般的笑容,说道:"恭喜贺喜主子,皇上刚刚下旨意,晋封慧主子为昭容。"

  文泽意旨,柳荷烟那日便由贵人晋位为昭容,已是三品十七级里二品中最末一级的嫔妃,比起原来贵人的身份,又高出一品。

  我领旨谢恩,接受赏赐祝贺不提。

  数十日后,已至十月中旬。

  那年秋天来得比往年早,有风的日子,安嫔宫中早已率先架起炭火盆子取暖。文泽应允陈老将军的恳请,让其两子质押京师。他未夺陈老将军兵权,却派礼亲王亲至漠北前线督军。

  那十几日之中,文泽来过三次听雨轩。某日兴起画百蝶图,我侍立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一些无关痛痒意见。文泽笑道:"两个爱妃,良儿会画不会品。烟儿倒是会品,至于画技嘛,却比良儿略差些。"

  又感叹良妃才高,竟能将他画得神形俱备。

  我笑了一笑,也不多言。

  十月十二这一天,天气晴好蓝天万里无云。难得又凉爽又晴朗,用过午膳,我走出听雨轩,命小萝莲蓬二人拿出绣花架子临水池放好。自己坐于日头底下,静静绣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

  池中红荷早谢落,碧水远处波光粼粼。头顶三两声啾啾鸟鸣。偶有蝴蝶飞过,飘飘着,去了花间……微风轻拂,带着干燥的暖意一直吹入心中……抬头远眺,只见风和日丽,水面波澜不惊。风雨毕竟短暂,现它离我远去,生活仍然美好。那日午后,我一身紫色纱衣坐于秋阳之下,身体被阳光晒懒,心中无限温暖……正陶醉十分,那温暖陡被安嫔尖利高昂的女声穿刺撒裂。

  "哟,绣得真好!"身后传来安嫔夸张的冷笑。我回过头,看见良妃与安嫔带着众多宫人,正浩浩荡荡的站在身后。安嫔的眼,只与我目光一触,她无神的瞳中便有铅水慢慢凝固,"两只野鸭洗澡,慧昭容竟有闲情将它们绣得活灵活现,端的是手巧得很。"

  她声音如同金器划上铁器,令我心猛地缩紧,赶忙放下手中钢针起身见礼……陡觉背心一痛,有宫人在身后使大劲拧我。

  多日未阵前交战,原以为她们已鸣金收兵,不想仍记挂着我柳荷烟。

  我强忍疼痛,偏不出声。

  好在已遣小萝莲蓬回去,否则今日对于她们,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良妃突然猛拧安嫔手臂,安嫔惊叫出声,仿佛瞧见鬼般地望着她……良妃的表情突然一柔,仿佛一粒坚果刹那开放成一朵娇艳的花,她的声音,也是春风一般温柔的,"好妹妹,慧昭容没撞伤你罢,腹中龙子可有不适?

  安嫔目中一愕,继而"唉哟"迭叫,大声呻吟:"可不痛死本嫔了么?!"

  良妃面容又是一变,冷冷道:"大胆慧昭容,在场所有人亲眼目睹,你以下犯上故意撞伤安嫔,意图谋害皇子。慧昭容该当何罪,你还不与本宫跪下?!"

  望着良妃与安嫔得意的阴冷的面容,我突然想起琴贵妃那日言语,心念一动,径直对着安嫔跪下,正色道:"妹妹该死,求娘娘恕罪。妹妹往日愚笨,斗胆肯请娘娘原谅。今后愿意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以供娘娘驱使。"

  良妃与安嫔均是目中大愕,脸色冷然。安嫔诧望良妃一眼,冷笑道:"你今日倒听话,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我故作谦卑状,俯首道:"回娘娘话,皇上金口玉言,只待皇长子出生,便封您为贵妃。您将是皇长子之母,妹妹之与贵妃娘娘比,星辰岂可与明月争辉?您母尊子贵,必定深得皇上喜爱。日后莫说妹妹,哪个嫔妃又不靠娘娘提携?谁又敢得罪您贵妃娘娘?因此妹妹诚心向娘娘请罪,求娘娘原谅妹妹一时糊涂罢。"

  虽未点透,但在场者全都明白我所言何意。我朝虽不一定会立皇长子作为储君,但文泽至今未得一子,如安嫔如愿生下皇长子,其子立作太子的可能性极大。因而安嫔日后富贵荣华,自然会凌驾众人之上。

  安嫔连连冷笑,"算你还是个明白人。不过,你以前很惹娘娘我生气,饶不饶你,本娘娘再看心情。今日冲撞娘娘我,看在你诚心认罪。本娘娘只罚你跪半个时辰罢。"

  "多谢娘娘。"我语调淡淡地,脸上却故意带了出一丝喜色。故意低低俯首,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及至她们五颜六色地离开,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阳光从背顶照下,向青石地面投下一团我轮廓的深色剪影。我怔怔盯着微微晃动着的阴影出神……至此春菱过来,想扶起却被我拦住--硬生生跪足半个时辰。

  春菱忙替我揉着膝盖,心疼地问:"您这又是怎么了?"

  我笑了一笑:"无妨,我没事。只怕……"我不自信地看向春菱,淡淡道:"只怕有事的那人却是安嫔?"

  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离间他人,因而有些慌乱与沉重。再不言语,作专心状坐去花架前续绣我的五色鸳鸯……春菱站在阳光底下看着我,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站着,站着,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白。

  十日后,安嫔突然小产,流下一名已将成型女婴。虽说是女婴,但其贵妃梦彻底破灭。因为太医们说,此次小产对母体伤害很大,安嫔今后再难有孕。她日日哭吵,说有人害她。

  文泽命人严查,果然发现安嫔屋中木炭有异。有太医研究后,回说:"木炭原用含量极重的天花粉泡水浸过,后晒干方才交至安嫔娘娘用。"

  再查时,安嫔身边突有一小太监半夜服毒自尽。

  此事又成无头公案。

  文泽去看过她几回,安嫔每次总是哭闹不休。他终于不耐其烦,一日拂袖走后,再未回去……安嫔不再聒噪,竟呆痴下来,每日满后宫疯跑,又跳又叫又笑又哭:"本宫是贵妃!有人害皇子!"

  文泽忍无可忍,将她禁足于住处,只留几名宫人服侍。

  同时下旨,不许皇长女玉芙公主再见这个疯了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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