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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袁怀璧想做江南唯一的丈夫。

  袁怀璧请樊不庸喝酒。

  袁怀璧笑着,脸上有些迷离,怀里还拥着个年少的姑娘。樊不庸也笑,有意无意地看着座上那个唱曲的姐儿。

  “樊兄,嫂子安好?”到这里的人,很少提起别人的家眷,袁怀璧却似乎很有兴致。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嫂子可是古昌城有名的美人,听说,和祁皇后原是故交?”

  樊不庸不答,喝了口酒,缓缓地说:“袁兄应该称呼皇后的庙号吧?御贤皇后。”

  袁怀璧笑着点点头,拍着自己的嘴,“是我糊涂了,怎么能对祁……啊,不,是御贤皇后不敬。不过说来实在可惜,皇后正值妙龄,这一场小病……”

  樊不庸似乎有些恼火,但并不打算发作,低头闷闷地喝着酒。

  袁怀璧拍怕怀里姑娘的臀,示意她下去,正在唱曲的姑娘也知趣地抱起琵琶要走,樊不庸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那姑娘接过来,手有些抖,看起来有些怕。樊不庸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袁怀璧起身,亲自给他倒酒,眼睛却直视他。无论是谁,被袁怀璧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绝不会舒服。但樊不庸不抬头,夹菜,喝酒,再夹菜,再喝酒。

  袁怀璧倒完第四杯酒,酒壶终于空了。他开口,“樊兄,兄弟求你的事,你可想过?”

  樊不庸喝了口酒,懒懒地抬头,眼睛微闭着,说:“袁兄找我借钱,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不妥?哪里不妥?”

  “以令郎在京里的职位,袁家向樊某一介草民借钱,当然不妥。”

  “一千万两对樊兄来说,不过是水牛身上的一根刺吧?我与樊兄交往也有十年了,我的为人,樊兄应该清楚。况且,这些钱,我定会还的。”

  “话不能这么说,袁兄真的以为我有聚宝盆吗?你与我交往十年,也该知道我的遭遇,御贤皇后驾崩以后,我哪里还有往日的荣光?”

  袁怀璧有些不耐烦,“樊兄,我定会把这些钱,加上樊家往日的荣光还给你。你是生意人,我也算是生意人,生意人做生意,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然后袁怀璧凑近,很有深意地说:“樊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樊不庸当然知道袁怀璧指的是什么。这古昌城里,袁家算是异类。虽说他做什么都很难瞒过樊不庸,但是,如今在京里樊不庸早已没有了势力,根本无力与袁家争斗。

  “不敢,不敢。袁兄做的事,小弟着实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小弟既然已经失势,只希望继续经商以糊口,什么东山再起,早已不放在心上。”

  袁怀璧就笑,“这些事好说,好说,还希望樊兄再三思量,再三思量。”

  樊不庸回到家,心内烦乱,倚在榻上喝茶。樊夫人从屏风后出来,小腹隆起,步履蹒跚。樊不庸看见她,起身扶她坐下,然后才缓缓地说道:“袁府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看你还是回旧乡住些日子吧。”樊夫人有些吃惊,问:“到了这个地步了?”樊不庸突然有些老态,叹道:“御贤皇后深得宠幸,可是病故的时候,连大赦天下的仪式都没有。京里,变了。再者,御贤皇后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暴病呢?这其中的缘由我一直弄不清楚,但我怀疑定是有人加害于她。”

  樊不庸说到这里,想起当初自己执意送祁湘阮儿入宫,心内苦痛,深深叹了一口气。

  樊夫人若有所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家业越做越大,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是商,还是官。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好容易让祁妃当成皇后,可是她又无缘无故地亡故,到现在,我们甚至还要背井离乡。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守着你好好过日子,两亩薄田,生死足够。”

  樊不庸看着夫人渐渐隆起的小腹,突然有些沉重,“希儿,你我相差有二十岁么?”

  樊夫人听见樊不庸叫自己希儿,心里一颤,周身一暖,“怎么突然这么问?这个你不是一直记得很清楚吗?你不必多说,我心里最清楚。若不是你,我哪能到今日,跟着你能享福,自然也能受苦。”

  樊不庸笑,“我虽成了当朝巨贾,可不知做了多少有伤阴德的事,如今算是上天罚我,我也认了。不过,我五十岁得子,也算是功德圆满,还有什么奢求。”

  樊夫人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又看看樊不庸有些苍老的脸,心里一阵酸楚。

  袁怀璧正在摆弄他的鸽子,纯白色的,是最名贵的品种。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卷轴,摊开,字迹扭曲,根本看不清内容,然后他点了支烛,烧掉。

  家丁进来,低着头,“老爷,道长在偏厅。”袁怀璧摆摆手,家丁弯着身子退下。

  偏厅,袁怀璧一躬身,“道长辛苦。”

  端坐在蒲团上的道士站起身来,回礼。

  “如何?”道士点了一根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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