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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东家方起西家败，世事本就如此。"沈归暮无所谓地叹息道，"上一个是萧家，日后说不定就是沈家呢。"

　　"少爷！"雁秋忍不住惊叫，"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们沈家岂是萧家能比的！"

　　"怎么不能比？"沈归暮神色平淡地反驳道，"不都是女儿宠冠后宫，男儿权倾朝野吗？"

　　叶薰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事实不错，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露骨。雁秋更是被唬得哑口无言。

　　大梁时，大周的皇族元氏一族本只是北地的一个三等侯爷，几代过后，门第萧条冷落，早就沦落得与一般贫民无异了。而当时萧家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名门，只因大梁京城内乱不止，不得不远遁北方避难。若非如此，堪为当时名媛的萧家小姐也不会匆匆下嫁给一个空头土侯爷。而太祖皇帝如果不是因为有幸娶到萧家长女为妻，也根本不可能有钱粮招兵买马，走出征战天下的第一步。后来太祖皇帝起兵反梁，得萧家助力极多。正因如此，就算开国称帝之后，太祖对萧皇后也极为畏惧尊崇，甚至后宫妃嫔不经萧皇后同意也不敢随意宠幸。连昭珉太子也是在萧皇后薨逝后，太祖才宠幸了汶贵妃，得了这个孩子。

　　"少爷，萧皇后专横跋扈、刁蛮任性，而当今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岂是萧皇后可比？"雁秋着急地说道，"萧家后来落败，只怕也是因为历代皇后专宠善妒、全无妇德的缘故。"

　　沈归暮点了点头，"萧皇后确实太过善妒了。她自己几次诞孕的皇子都没有成年，偏偏又不准太祖宠幸别的妃嫔，若非如此，又岂会导致太祖皇帝膝下空虚。驾崩之时，昭珉太子年方三岁，这才让皇位落入威帝之手。"说着叹道，"只怕萧皇后在天有灵，也会后悔自己当年的专宠擅断。"

　　"有什么好后悔的？难不成还要她贤惠地向自己夫君引介别的女子不成？"叶薰愤愤然地哼了一声。

　　沈归暮愣了愣，想不到叶薰反应这么激烈，随即笑道："我不过是说一句而已，不必当真。太祖皇帝在萧皇后过世之后，还不是立即下旨选秀，征召天下美女入宫。可见早有此心，只是被萧皇后威势所阻而已。"

　　"所以说，男人啊……"叶薰摇摇头，懒得评述了。

　　"萧家失败，正是他们不知惜福，自取其辱。"雁秋安慰道，"将军大人他立下无数军功，民心拥戴。当今皇上又是圣明天子，与大人君臣相得，少爷不必忧虑。"

　　圣明……叶薰无语了，当今这位皇帝陛下，距离圣明还有一段距离吧。就算是在遥远的凉川，皇帝陛下又要新选美女、改造猎场、扩建园林的消息也不绝于耳。甚至听说最近皇帝又突发奇想，要为新选入宫的美人们再建一座宫殿，仿照传说中月宫的模式，雕梁画栋均用美玉水晶装饰，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广寒宫。总之，每次听到关于那位皇帝陛下的消息，都只会让叶薰对自己当初翘家的英明决定更加赞美。

　　不想在这些历史话题上纠缠下去，破坏难得的出游时光，叶薰建议道："听说崇明寺的签文出奇的灵验，我们不如去求一卦。"

　　"好啊，好啊。"听到求签，雁秋顿时来了精神。沈归暮也无异议。三人转身向寺庙前堂走去。

　　大殿里香烟缭绕，不少人正在堂前跪拜礼佛、求签批命，其中尤以小姐夫人为多，济济一堂。叶薰和雁秋排在后面，等了些许时候才轮到。

　　拿着签筒随意地摇了摇，叶薰捡起摇出的签子。这是一根看起来颇古旧的签子，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只能依稀分辨出是"风起九霄凰展翼，往复轮回大梦归"十四个字，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叶薰偏头去看雁秋的签文。雁秋手里的签子却是崭新的，上面以工整的梅花小篆写着"一杆明月钓秋风，萧瑟不知何处去"两句签文。

　　"难得来一趟，少爷不求一签吗？"叶薰转头问沈归暮。

　　沈归暮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接过签筒，笑道："那就求一签吧。"说着摇了摇签筒，落下一根签子来。

　　叶薰捡起来一看，也是两句诗文"坐看半枝春景，遥念三分尺素"。她不禁摇摇头，三人求的这三支签，竟没有一支是上上的。

　　三人起身向解卦的侧殿走去。进门后却发现负责解卦的僧人只有两三位，每一位面前都有十数位香客排队等候着。

　　在旁边静候了片刻，叶薰有些不耐烦了。她本来就对这些求签之类的迷信活动并不信服，不过当消遣玩闹而已。眼看还要等许久，她干脆建议道："我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等有时间再来好不好？"

　　"好不容易求到了，等一等便是了。"雁秋反对道。

　　叶薰百无聊赖地左右看了一圈，忽然发现最里面的角落还有一个解卦座位前没有人等候。

　　"去那里看看。"叶薰大喜过望地拉着雁秋跑过去，到了近前一看，总算明白这边为什么没人来解卦了。

　　负责解卦的僧人正半躺半趴在那条长凳上，睡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僧袍被他随意地披在身上，仔细看去，那僧袍料子是崭新的，却脏污得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至于僧人本身，年龄似乎很大了，眉须皆是花白花白的，猛地看上去倒还挺像个得道高僧，前提是你要忽略他眉毛上积了不知多久的污垢和那只红彤彤的酒糟鼻子。

　　"这个……"雁秋顿时迟疑了，这也是庙里的和尚？一看就靠不住嘛，连忙拉住叶薰道，"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座上等等吧。"

　　"……好吧。"眼看人家睡得这么香，似乎也不好意思打扰，叶薰依言转过身。

　　两人刚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呼，"等等，等等，别走，两位姑娘先别走。"

　　两人转过身，"大师有何吩咐？"

　　"两位姑娘可是来解签的？"老和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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