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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几番折腾下来,连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大多数时候总在他殿内守着他。这日他尚算清醒,在榻上睡醒,见我拄着下巴打盹,竟然起身将榻上被子给我披在了身上。

  我睁开眼来,见他这般乖巧可爱,七尺男儿竟然宛若孩童一般巴巴地注视着我,"姐姐,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我哑然失笑,只觉他这神情与九狸撒娇有几分相似,伸出手来拧了他的鼻子一下。只听门口咳嗽一声,我转头去看,东海龙王妃正红着眼眶站在门口,呆呆地瞧着我。

  岳珂紧拉着我的手,一脸的戒备。

  王妃一脸的尴尬,无奈道:"鸾姑娘,我有件事情想与你谈谈。"

  我好言将他安抚了一会儿,并再三保证很快就会回来,才被他放开了手。我跟着东海王妃七拐八拐,到了一处极其幽静的宫殿。

  殿内夜明珠泛着柔和珠光,富丽堂皇。我隐隐猜测,这或许是王妃寝宫,她已摆摆手,将身旁随从的鱼娘遣了下去,泪珠不断流下来,紧拉着我的手,将我拖到了一处榻上坐下,就是不肯说话。

  我从不曾与人这般亲近,又是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且不说她为何哭,就这般模样,我若猜得不错,定然是有求于我,想要挣开,碍着岳珂兄妹几分薄面,倒不好失礼人前,唯有忍耐。

  王妃哭够了,这才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又问些我家中几口人之类的问题。我从前虽与她也相识,她对我总还是和蔼的,但决无今日这般谦和亲近模样。

  我孤身一人,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便顺口答道:"青鸾父母双亡,倒有一位姨母,尚算得上亲人。"

  她又流下几滴泪来,拖着我的手就要往怀中带,力图有个温暖的拥抱,口中亦是肉啊心肝的。许是我这万把年里孤苦伶仃惯了,猛然间被别人这般热忱相待,一时之间倒有些招架不住,我使力挣脱了她的手,后退了两步,淡淡道:"王妃有事但请吩咐。"

  她收了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正容道:"鸾姑娘,你且坐过来,本宫讲一件旧事给你听。"

  我被她这番热情惊吓到了,戒备地四下里瞧了瞧,殿门大开,万一情况不妙之时,倒也容易逃脱,只得缓缓蹭了过去,坐在了她身旁。

  她定了定神色,缓缓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四万五千多年前,本宫生了长子与老二,彼时龙王正年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了两位美貌鱼娘,整日与她们泡在一处,将我与两位龙子全然不放在心上。我心中妒恨难言,有一日趁着他出宫去布雨,使了人将那两个鱼娘捉了来,亲手将这两个妖孽斩杀,见她们现了原身却是两尾红鲤,便洗手做羹汤,将这两尾鱼做了两盘红烧鱼,只等龙王回来用膳。"

  我偷偷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不成龙王妃要将我除去,这才自曝其短?我立刻暗暗凝神戒备。

  龙王妃见我不曾应声,侧头将我静静瞧了我半晌,我被她瞧得毛骨悚然,比之与猰貐对决更为可怖。我自来不讨人喜,她却是个阴柔的性子,能做出这般狠辣之事,百般算计,决不肯放过龙王的宠妾,万一有对我有不满之处……简直不敢想象我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她却忽然一笑,眼中凄凉渐浓,叹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抓过我的手,将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拉开,我方才发觉自己全身紧绷,手心沁出汗来。

  她握紧了我的手,长长的停顿之后,终于又开口道:"那两条鱼精死了不久,我便有了珂儿,一百年以后生下了他……"

  她秀美双目中缓缓流下泪来,我虽不知她为何而哭,心中实则好奇,不知龙王是否吃了鲤鱼精。但这种事她若不提,我实不敢开口相问,只能由着她紧握了我的手,似要从中借得几分力量,极艰难道:"珂儿生来便是个无魂之胎……"

  我目瞪口呆,万般设想,皆敌不过这一刻的震惊。从前听说无魂之胎乃是仙界父母犯了大错,上天给予的惩罚,孩子生来痴傻,只有肉身而无三魂,若想留住这孩子,须得设招魂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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