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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侧着头不高兴地看着父皇,父皇拉着我的手柔声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们推你下去的呀。朕是皇上,做事要讲究公平,小高阳应该体谅父皇才是。"

  我搂着父皇的脖子,靠在父皇的肩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这看似繁华的大明宫中,这些年来,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可是……其实父皇也有他的无奈,就好比杨妃……

  8

  杨妃,三哥的生母,父皇最宠爱的女人,前朝皇帝最爱的小女儿。在十岁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美丽女人。

  那天风和日丽,三哥带着我去凤仪宫看盛开的琼花。隔着绚丽的琼花,我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色春装的婀娜女子。她那光泽鉴人的漆黑秀发,绾着高高的灵蛇髻,蛇尾微微翘起,缀在上面的金色步摇随着她高雅的步伐而缓缓晃动,鬓发边那一串绚丽的琼花,将她娇俏的脸衬托得如春光般灿烂。

  三哥拉着我跑到她的面前叫道:"母妃。"

  她缓缓向我们看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那是高贵的笑、那是温柔的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她优雅地将手中的琼花交给身边的宫女,转身拉着三哥,细心地为他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恪儿,看你跑的,头发都乱了。"

  她温柔地看向我,慈爱地笑道:"恪儿,她是谁呀?"

  "母妃,她是高阳,孩儿带她来看琼花。"

  杨妃蹲下身,拉着我的小手笑道:"多美的十七公主啊,就如这大明宫中春日里最绚烂的桃花,难怪皇上时常将你挂在嘴边。"

  "父皇真的提起我了吗?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说高阳顽皮?"

  杨妃笑着拉起我与三哥,漫步在琼花丛中。我幸福地紧靠着杨妃,也许是因为三哥的缘故,对她,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我笑意甜甜地看着杨妃,此刻,就连风中的阵阵芬芳也无法让我从杨妃身上挪开眼睛。如果说母后是那雍容华贵的牡丹,那么杨妃就是灵动醉人的琼花。杨妃的美,不是大唐丰满的绚烂之美,而是那源于血脉中传承不息的一种天生的高贵,这种高贵,这种风采,它不会随着岁月的变迁、容颜的老去而消失殆尽,反而会更具风情。她的这种气质,随着血脉的延续,也同样传承到了三哥的身上。

  曾听父皇讲过很多次他与杨妃的初相遇,很多年来,我一直都认为,那是世间最动人的故事。直到多年以后,当我经历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后,我才明白,所有的初相遇,都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是人生难以忘记的浪漫记忆,而相知、相守的缠绵过程和结局,赋予我们的却往往是伤痛与遗憾。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你还是你的盖世名主,我还是我的绝代佳人……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因为,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那是一个百花盛开的春日午后,父皇随我的祖父进宫朝见前朝炀帝。

  御花园中,祖父与炀帝谈得兴致颇高,无聊的父皇漫步在满园纷飞的柳絮中,惬意地欣赏着大兴宫美丽的风景,那时还没有大唐,隋朝的江山仍如日中天,父皇他也还只是一个系出名门的世家公子。

  他没有想到,御花园中,即将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浪漫的邂逅,在这里,他将遇到那一位美如琼花、温柔如水的隋朝公主。

  琼花下,杨妃欢快地起舞,随风舞动的水袖,将满园的琼花扫得漫天飞舞。父皇痴痴地望着花间的女孩,那蓬松的乌发、那婀娜的身姿、那璀璨的明眸、那似水的温柔……恍惚间,父皇似乎已经忘记了今夕何夕。他如同穿越了千年的时空,飞越了千重山峦,与那江岸上朝云暮雨的巫山神女,相逢在了山水间……

  杨妃舞得兴致正高,忽然,一阵风吹过,将她袖间的彩带轻轻卷起,一个不留神,彩带脱手,随风而去……是巧遇,还是命中注定的安排?那彩带随着风向,直直飞进了父皇的怀里。我的父皇,他痴痴地握着手中的彩带,看着彩带上残留的琼花花瓣,一时忘了自己尚在人间。

  "公子……"

  一个柔柔、甜甜的动人嗓音将父皇唤醒,父皇愣愣地看着杨妃,脸颊微红,一时不知所措。

  "大胆,见了公主还如此无礼!"

  杨妃身边一个胖太监一声怒喝,让父皇回过神来。父皇刚要行礼,却被杨妃制止了。

  "公子无须多礼,可以将我的彩带还给我吗?"

  这时候父皇才想起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杨妃的彩带,他尴尬地将彩带交到杨妃的手中,手指相触间,隔着彩带的柔软,一股暖暖的气息,直直地渗入心中,在血脉中游弋。而杨妃,此刻也被父皇的英俊风姿搅乱了心中的一池春水。他们自然地漫步在御花园纷飞的琼花中,父皇向她兴高采烈地谈着天南海北的见闻趣事,杨妃也被父皇与父皇口中的宫外世界所深深吸引。

  本以为是一场英雄美人命中注定的浪漫相遇,本以为定能相守的一双璧人,不料却被隋末的战火隔断了。国仇、家恨……将两颗相爱的心生生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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