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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那一方路边，栽着几株金缕梅。簇簇艳粉色的花朵经雨水的冲刷而分外娇美。两只雨燕叽叽喳喳追随在枝里花间，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在花前停下，回头，将凄楚的目光投向她，一身孤苦味道，生生背离良辰美景。

　　雪华夫人捶胸长叹，茗绫掩面奔离，茗雪只痴痴看着云戬，把那一副俊美英挺的背影，深深印入心底。

　　回宫的路上，坐在晃晃悠悠的銮驾中，茗雪犹在闭目想着云戬，细细回味着他的一言一行。

　　若若在身旁为她更换着被雨水打湿的绣鞋，口中不停地念叨，说云戬就是个呆君子，爱就爱了，想娶就娶，为什么要苦等着娘娘点头？他若是坚持笃定，就该想法子做出让娘娘不可犹豫的行动来，那么娘娘自然不必这样前思后想地受折磨了。

　　换好一只鞋，若若又仔细脱下她的另一只鞋，继续埋怨云戬，喋喋道：“整日说些云悲海思的话有什么用，刚才他就应该当着夫人和茗绫的面，直接说他横竖不管，死也要马上迎娶娘娘。明知道娘娘对他有情，强行娶进门再说呗！我就不信了，娘娘还会为他的强娶而仇恨他不成？”

　　听若若越唠叨越起劲儿，茗雪踢了她一脚，不许她再说。一颗心却也被若若莽撞的话语搅乱了。是啊，云戬若是用手段逼她成婚应该不难做到。当然，那样他就不是她所喜欢的彬彬有礼、敬她容她的云戬了，可……若他真的那样一意孤行，强行决定了他们的婚事，谁又能说，不是她所想呢？

　　怎么可能因他强娶而仇恨？他又不是轩辕焱龙那个禽兽！

　　轩辕焱龙……

　　想到斯人，心头又是一波乱颤，正当她神思慌乱，偏听得若若说道：“若是陛下和千尘将军合二为一该有多好！”若若一直把云戬叫千尘，茗雪倒不介意，不过若若这一句话说得着实大胆。眼下自己正和云戬颠覆轩辕焱龙的王朝，若若竟敢呼“陛下”二字，简直是无所顾忌。虽然相信若若对自己忠心不二，她还是轻轻扇了若若一巴掌，以使小丫头知道，再相熟也不可口无遮拦。

　　若若缄默了，捂着脸撩开窗帘，看着远处悠悠而过的树木，似在想着什么。

　　树木且新且绿，一株追着一株向车后跑去，茗雪也顺着若若空出的缝隙向外瞧着，心头涌起淡淡哀伤。那些树木正在“奔去”的方向，那是她正在远离的地方，那是将军府，那是云戬孤落落的身影！就那么……远离了。

　　亲恩情重难连理

　　不怨造化作弄人

　　只叹红颜多命薄

　　心伤心碎心已止

　　缘浅缘深缘由天

　　唯愿今世苦相守

　　换得来生续鸳鸯

　　（这段诗摘自网络）

　　入春后，万象更新。

　　轩辕宫外的湖水碧绿如玉，湖畔的杨柳长出嫩黄的叶条，在春风中温柔地甩动。茗雪站在柳树下，俯身自湖中舀起一瓢湖水，倒入身边精致的银色小桶中，欲亲自给儿子坟前的小松树浇水。若若小心地陪护在她身侧，唯恐她失足坠入湖中。

　　碧绿的湖水盛在翡翠瓢中，静静散发青白的光泽，若完美而润透的玉件，令茗雪想起了云戬的平安玉佩。想来，那块玉已经躺在湖底过了一冬了。湖水刚解冻的时候，她命人下水去寻过，玉佩已不知去向。

　　它会在哪里，是静静藏在某块石缝中，还是已经葬身鱼腹？

　　怔怔出神，她又向湖面探出手臂，忽然心里一慌，直向着幽幽的湖面栽下去。

　　“娘娘小心！”若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将她扶起，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埋怨：“您还是让我来吧！我打好了水，您再亲自浇灌！”说着也不待茗雪点头，径自夺下了她手中的翡翠瓢。

　　茗雪便由着若若去做，转身走开，在桐罗的搀扶下走到儿子坟前。

　　坟前的小松树已经长高了不少，笔挺地立在湖畔，傲然于一湖春光。

　　看着茁壮成长的松树，她不禁又想起了夭折的儿子。

　　若是他还活着，现今会有多大了？会喊她“母后”了吗？

　　“娘娘——”长长的话音惊了她的凄凄思绪，一个宫官双手举着信笺跑来。及至靠近，他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渍，扑通一跪，把信笺呈上来：“关外急笺，请娘娘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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