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镜世莲华

一零六

　　正看得有趣，夏雨卿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玉冰的视线：“前方就是平安县城，人多眼杂，把窗帘放下吧，不要惹事！”

　　玉冰心里一阵厌烦，却还是依言把窗帘放落。忽然想起坐在车前的叶远鸿，让翠儿打起门帘向外招呼：“远鸿，进来。”

　　不见回音。玉冰探头一瞧，只见叶远鸿坐在瑞嫂身边，正望着那私塾出神。不觉心中一动。

　　翠儿拍拍叶远鸿的肩膀把他叫进车内，玉冰让他坐在自己脚边，问：“你看什么呢？”

　　叶远鸿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没看什么。”

　　玉冰温和地笑了笑：“你很想读书？”

　　叶远鸿咬住自己的嘴唇，没说话。

　　玉冰心中蓦地掠过一阵刺痛，他这咬唇不语的神情居然像极了南宫傲！她忙甩开这些思绪，笑道：“我记得你说曾读过书？”

　　“只读过一部《论语》。”

　　“可还记得？”

　　“记得。”

　　“那我可要考考你。‘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

　　叶远鸿立刻接道：“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忽冷笑了一下，“其实子贡多余为纣王喊冤。纣王不是君子，既有心作恶，即使众恶皆归也是咎由自取！这世上有多少人无心为恶、从不作恶，只因无奈身居下流，便身背恶名被千夫所指，谁又看得见他们的冤屈？可见圣人门下，也多是些没有眼睛的糊涂虫！”

　　玉冰心头一震，望着叶远鸿，半晌无言。

　　时近中午，玉冰一行终于进了平安县城。这是他们自出发以来所经过的第一个稍微像样的地方，虽然比起京城来，这里仍然显得太过寒酸简陋，但对住惯了都市的玉冰等人来说，已足够安慰他们那寂寞了很久的乡情了。

　　翠儿、小倩格外兴奋，张望着道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小摊，央求玉冰：“小姐，跟公子说说，咱们就在这儿歇歇吧？”

　　玉冰淡淡道：“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肯听。”

　　正说着，夏雨卿已经吩咐吴瑞：“在前面饭庄停下。”

　　翠儿、小倩同声欢呼起来。

　　马车在一幢连院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看规模，这应该是平安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了，门口黑漆招牌上镌着三个隶字：蕙香居。

　　门口的伙计一看见两辆大车停下，立刻喜眉笑眼地迎了上来。玉磬趾高气扬地对伙计翻了翻眼皮：“把你们这儿最上等的雅间打扫出来，要绝对清净。”

　　伙计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一边恭恭敬敬把客人往里让。早有人飞跑进去报信，很快，掌柜匆匆迎了出来，对着夏雨卿满面堆欢：“各位一定是京城来的贵客，敝小店承蒙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呀！”

　　夏雨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还要赶路，随便做点儿什么就行了，越快越好。”

　　掌柜急忙答应：“明白明白，包贵客满意。”

　　周围早已聚集了一大群观众，店里的食客也无一例外地往外探头。虽然玉冰一行已经竭力地去奢求俭，但王府里久惯养成的华贵之气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

　　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第一辆车上的青绒门帘，全都想一睹豪门女眷的风采。叶远鸿先下了车，人群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做过娈童的男孩子，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很容易被人识别的。看热闹的人被吊起了胃口，对车里的女眷更感兴趣了。随身带着娈童的贵族女人，一定是相当“有趣”而“好看”的。夏雨卿明白看客们的心理，不由得对叶远鸿狠狠地白了一眼。

　　玉冰心绪不佳，见此情景更为厌烦，翠儿隔着门帘问：“这儿有没有后门？”

　　老板忙道：“有，有。”亲自牵马把车赶进了院，绕过蕙香居正堂，进了后面一座精巧雅致的院落。面南五间正房，马车在正中一间门口停了下来。

　　玉冰和两个丫头各自蒙了面纱，款款下车，正要进屋，旁边一间的房门“呀”地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道姑。

　　一个出家人怎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玉冰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与此同时，那小道姑也看见了她，猝然停下脚步，嘴里轻轻“啊”了一声，样子显得极为吃惊。

　　玉冰疑惑起来：“难道她认识我？”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小道姑：红扑扑的圆脸，一双极见灵活的大眼睛，樱唇微张，模样十分可爱。玉冰有点儿替她惋惜，这样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出家呢？不过毕竟事不关己，这念头只在心头略一萦绕，便即丢开，与众人一起进了屋。而那小道姑仍呆呆立在原地，望着玉冰的背影，直待院落空空，才怅然离去。

　　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坐下来吃顿饭了，自出门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人人都显得轻松愉快。

　　玉冰对侍立一旁的瑞嫂等人道：“你们也不必拘礼，坐下一起吃吧！”

　　瑞嫂笑道：“这可使不得，我们也上桌，不像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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