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金缕衣 (静言思之)　>	上一页　　　　下一页
一〇〇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一个婉转清丽的声音穿云渡水而来，显得格外悠扬。 　　清扬仔细分辨着："好像是村东梅子妹妹的声音，唱得越发好了。" 　　这边声音刚歇，那边又传来一个嘹亮的歌喉，"日落西山渐渐黄，画眉笼挂拉北纱窗，画眉笼里无食难过夜，小奴奴房中无郎勿进房。天上星多月勿明，河里鱼多水勿清，京里兵多要反乱，姐妮房中郎多要乱心。" 　　这首歌用的是本地的方言，齐如璋听不懂，便问清扬唱的是什么。 　　清扬脸一红，"不说也罢，都是些不好的内容。" 　　此刻，齐如璋也知道这就是清扬所说的淫词艳曲了，便也不好再追问，只求着清扬让她唱，"你看，人家都唱了，你也唱一个吧。"看看清扬还有些忸怩，齐如璋忍住笑，"你不唱，我就去问人家刚才那曲是什么意思。" 　　清扬急了，赶紧阻止："不要，千万别去！" 　　"你唱一个，我就不去。" 　　"你……"清扬恨恨地瞪着齐如璋，却看见那人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便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清扬头埋得低低地，开始轻轻唱起来。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初时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还带了一丝怯意。平心而论，并没有平时听到的歌声那样婉转动人，但有一种别样的小女儿情致在里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亲切。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唱到后来，清扬头抬起了一点，声音也大了起来，听得清楚一些了。 　　齐如璋刚听出点味道，却见清扬已闭上嘴，唱完了。 　　"不错，不错。用吴语唱吴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幸亏这次我来了江南，要不然这么好听的歌岂不是都听不到了。特别还是你唱的，难得呀。"齐如璋拍手笑道，又央求道，"再唱一个吧，我还想听。" 　　清扬又好气又好笑："你，再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人了。" 　　"再唱一个吧。"齐如璋开始软磨硬泡，"这样好不好，你再唱一个，一会儿我也唱给你听。" 　　清扬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齐如璋此刻竟十足一副小孩子口气。 　　"你--你会唱歌？"清扬被勾起了好奇心，"好吧，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看齐如璋点了头，清扬也不再害羞，一口气唱了出来。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舟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嗯，比刚才好多了。不过，你为什么总是把最精彩的留着不唱？" 　　清扬愣住了："什么最精彩的？" 　　"还说不是。我问你，你刚才唱的是不是《长干曲》？"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这就对了。同样是长干，难道李白的不比崔颢的好？你为什么只唱崔颢的？"齐如璋的笑容透着古怪。 　　清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待她想起李白《长干行》的词"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不由得心里暗道又上了齐如璋的当。想笑又不好意思，生生地把笑憋了回去，只一连声地催道："该你唱了，说过的话要算数，不许赖哦。" 　　"好好好，我唱，我唱。"齐如璋也不推辞，开口唱了起来。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汪洋水，漫过菱塘，风吹莲子香……"古老的曲调朴素而动人，让人想起夏夜里忽闪忽闪的萤火虫。月光下，妈妈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为熟睡的孩子擦去头上的汗，赶走落在身上的蚊蝇。 　　清扬没来由地一阵伤感，好像心底的那根弦被人用手指轻轻地捻动，虽然细微却又清晰可闻。 　　"这……这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听声调，不是我们这儿的，也不像你们北方的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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