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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这……"金枝看看自己手中的手帕，恼羞成怒，一抬手就向云儿拍去："死丫头，叫你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云儿一边躲，一边连声讨饶，"奴婢再不说了，奴婢再不敢了。"

　　金枝本来就只是吓唬吓唬云儿，没想真打她，却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虽说自己比不上堂姐那样国色天香，却也算是花容月貌，去年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姑姑还说自己越长越像堂姐，越来越漂亮了呢。可是，那个人却看也懒得看自己一眼，名字也不肯说，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越想越让人生气。

　　金枝是什么人，金枝可是个宝贝，从小到大，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掌上明珠。娘走后，爹更是半点也不肯委屈了她，那些表哥堂哥、好多世伯的儿子，更是费尽心机，只求博她一笑。金枝恨恨地绞着手帕，心中愤愤不已。那个人一直背着手在看风景，看我的脸恐怕还不如看那只受伤的脚多，我的脸就这么难看？跟我说话也是敷衍了事，甚至还暗中笑话我。那个松涛的典故我是不懂，可那种笑我却再明白不过了，明显就是瞧不起我，这种人有什么好？

　　是啊，他是没什么好，可是，他会陪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待在山上等家人来接只是因为山上危险，完全没有企图，会一边说着为生计奔忙却一边念着《醉翁亭记》忙里偷闲，看上去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却又偏偏懂得那么多的"常识"，十足一个老江湖的经验，态度谦和中又隐含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如此多的矛盾在那人身上，却偏偏让人感到如此和谐。看看手中的手帕，还是那人借来给自己敷脚用的，走得急了没还回去，现在，那人的痕迹也只剩这么一条手帕了。

　　金枝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上心，明明只是个路人，明明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就老是回想起当天的情景，在脑子里赶也赶不走了呢？

　　"小姐别又是想起那天那个公子了吧。"这个云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那个公子真不错，长得又俊，又细心体贴，那种风度和气质，一看就是大家公子，非富即贵的。依我看， 比表少爷他们强多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要是提亲的是他就好了。"

　　"什么，提亲？提什么亲？"

　　"小姐还不知道？我今天看见刘媒婆啦，八成是给小姐提亲的。"

　　"那怎么行，我还不到十六。再说，不是自己喜欢的，我绝不嫁。我去告诉爹，管他是谁，回了他。"金枝一溜烟往爹的房中去了。

　　一早起来，阿萱就看见清扬在费劲地拆什么，走近一看，毛茸茸的好像是皮货。原来自从大少奶奶送了那个貂皮暖额之后，齐夫人才想自己以前还有几件这样的毛皮衣服，这几年发福了不少，尺寸不太合身，样式也不合老年人穿了，再加上自己平时不常出门，放着也可惜。遂叫李妈翻出来，分给女儿和媳妇穿去。

　　纨素分到了一件镶貂毛的斗篷，大少奶奶分到一件狐皮披肩，清扬和赵姨娘的分别是银鼠和灰鼠的坎肩。只是，好端端地拆了做什么？清扬像是知道阿萱的疑问，一边拆一边说："这个坎肩太大了，穿着不合适，在箱子里放的时间也久了，有的地方毛不好，穿不出去了，不如把它拆了，看看能不能镶点什么。"

　　阿萱过来帮忙，一眼看见那匹珠灰色的缎子被裁成几块，已经粗粗地连上了，好像是条褙子的模样。

　　清扬看阿萱疑惑的模样，解释说这是为新年准备的衣服，连阿萱和桃儿的都准备好了。

　　"小姐，你还真是操心。我的不会自己做，怎么能要你的？料子也不用担心，前几天夫人才赏给全府的下人一批穿不着的衣服，又没穿过，改一下就行了，实在不行，我还有月钱呢。"

　　"不行，你得收着。"平时随和的清扬今天出乎意料地固执，"我不能让你过年连件新衣服都没有，穿别人赏给下人的衣服。我俩虽然名为主仆，但在我心里你就跟妹妹一样。你也知道，我从没把你当下人看，你也别把自己当下人看。"

　　"好，好，我收着。"阿萱呆了半晌才说。

　　坎肩拆好了，清扬拿着毛皮在衣料上比划了一阵，又看着花样，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说，是绣梅花好还是桃花好？"

　　"以前绣的那个梅竹图不就挺好的吗，花样也现成。"

　　"就是不想用以前的花样才问你。我想着梅竹图虽好，但那是绣在屏风上的，衣服上可不能绣那么复杂，再说以前是素绢，现在是缎，面料也不同啊。"

　　"这倒是，要不，绣桃花吧，颜色鲜亮，也应景。"

　　"也不好，桃花本是轻薄之物，飘零易逝，也不合适，让我好好想想。"

　　阿萱也不答话，自己出去了。不一会儿，举着几支东西进来，凑到清扬面前："小姐，看看是什么？"

　　几支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被握在阿萱手中，"来，吃。昨天就买回来了，房里太热，我怕放里边会化。"阿萱塞一根给清扬。

　　"璞儿买的？你还真让人家买呀？"

　　阿萱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也不是白差使他，我还要给他编篮子呢。"咬了一口糖葫芦，"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江南的山楂糕。"

　　清扬笑道："你这个丫头，还真难伺候，买来了还嫌不好，省点事吧。"

　　阿萱不答，自顾自地又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摊开的纸包，里边有驴打滚、芸豆卷、糖耳朵等各种小吃，"小姐，看看哪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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