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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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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笑,在夜里也一样明亮,可那眼角眉梢,却含着丝丝冷意。 英欢侧目,仍是伸手上去解了那把碎玉,拿下来搁进手心,轻轻握起,然后才道:"府上家业甚多,家父在世时过于劳累,以致早逝。家中只我一个女儿,这千斤重的担子便落在了我身上……" 贺喜闻言,不由挑了一侧眉毛,没有开口,等着她说下去。 英欢看他一眼,手中之玉握得更紧,"府上能人虽多,然十年来,我一介女流操持这偌大家业亦是不易,处处如履薄冰,生怕家父一生心血终毁我手。但天下强者何其多也,你争我夺,多少年来都没个消停。" 贺喜心中一动,虽知她口中所言家业与他掌中江山所差甚大,可仍是心有戚戚之感。 英欢径自走入那亭间,随意拣了一处,坐了下来,回身抬手折了枝垂柳,在地上轻轻划了几道。 贺喜也跟着她走进去,却没有坐下,只是低头看着她。 英欢手持柳枝,于地上轻划,口中轻声又道:"诸多强敌中,偏有一家与我为敌,相争相斗近十年,其间交手数十次,却无一次分得出胜负来。"她停了一下,抬眸看他,"何公子既是行商之人,可曾遇到过类似之事?" 贺喜身子微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褐眸之色乍然蹿黑,星点骤现,定定望着她。 她见他不语,不由翘唇,摇头道:"今日因见何公子,心感戚落,先前胡言乱语之辞,望公子莫要见怪。" 他瞳中浅光微荡,一掀袍子,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从她手中抽过那柳枝,攥在手中,慢慢开口道:"夫人是否多年来辗转反侧,总在琢磨那人的心思与行径?是否会时常夜半梦醒,一想到那人,便恨不能将其家业尽数纳入掌中?是否每每听闻那人的动静,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下意识地去揣测他……" 英欢略怔,耳边之言恰触她心底深处长时之苦,不禁抬眼,看着他,颤唇道:"你……" 贺喜转过头,看见她这神色,一勾嘴角,笑中带了一丝自讽之意,"我同夫人一样,也有这么一位强敌。十年来事事相争不休,却总分不出高下。夫人心中何意,我再明白不过。" 夜色凉如水。 可她心底却遽然燃起熊熊大火,久久不熄。 这么多年来冷面御下,纵是欢榻之上亦未对人袒露过心中之言,更遑论男子能说出她心底之话…… 不由垂睫,耳边淌过静夜之雾,丝丝凉沁心怀,冰透心火,只留淡淡缠情,甚为陌生。 何曾想过,这一世,竟能遇上这么一人。 ※※※ 两人都没再说话,夜色渐笼,亭下水声汩汩,亭外紫薇树香飘百步,风吹落花,亭中静且安宁。 这夜,不似京城的夜。 京城的夜,有宫女在一旁候着,耳边有殿外的更漏声,案前是无止境的待批奏章,朱笔磨指,灯影绰绰。 往往在未抬眼时,一夜便这么没了。 那宫外街巷中的早市桥子,高呼低唤的小贩店家叫卖声,透过那重重宫门,仍是能传入她耳中。 便知是五更了。 十年间,纵是偶尔在天未亮时入榻而眠,却也时常不能安生就寝。 如同他所言,辗转反侧,夜半梦醒,每每念及千里之外的那个人,便心尖发麻,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榻下江山,岂容他人窥觑,岂能败在他手? 英欢眼睫抬起,望向亭顶五彩斑斓的细碎花纹,夜色映着,暗了大半。 恰似她此时的心境。 难得有这么个夜晚,在这远离京城之地,在这僻静后院的凉亭中,身旁,有这么一个男人。 多少年来她都不知如何才能对人说出心底之言,只是今夜,却有他,替她说出了她本是永不可能,也不会对别的男子说出的话。 心中忽地豁然一开,再看向他,胸口那簇火苗便灭了些,却又有些别的情愫缓缓漫上来,悠悠地淹了她的半颗心。 可那是什么,她却辨不明,也不得知。 百转千回,暗自思量,任是哪个女子,都逃不过的吧。 纵是她,亦无法例外。 为帝王者,欲觅知己何其难也,相知二字,向来可闻不可求。 夜色寂寥,可她却头一回不觉孤单,不似往日,仿若这天下只有她一人,要面对那苍茫之夜。 贺喜默然不语,隔了良久,手中柳枝发出"啪"的一声,扰了这漠漠静夜。 英欢看过去,就见那柳枝已被他折成两段,断口处齐齐整整。 她眸子不由微眯,若是没有厚重指力,怕是做不到这样吧? 便是狄风在此,也难说是否能轻轻一折,便将树枝断得这般干脆齐整。 忽然想到先前,他握住她的手时,那指间糙糙的趼。 英欢目光凝住,他若果真是行商之人,怎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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