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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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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锄桑好奇了。 “不为什么,做妾有什么好处?像你说的,挨长房的捶?” 锄桑过来蹲在地上,拿草棍儿乱画,嘴里嘟囔:“你不愿意,保不齐人家就愿意,谁知道呢。” 我抿着嘴笑了,这小子,还真上了心。于是我也顺着说:“是啊,不试,谁也不知道。” 锄桑抬头看我,极尊敬地说:“老大,是不是有法子可想?” “切!”我鼻子里哼了声,“这时候认识你家老大了?” 锄桑便开始缠我,我见他是真上心便说:“你总得想法子多见见面,似这等表现,你把琅声苑的地挖个窟窿出来她也不会知道的。” 锄桑的头又垂了下去,“怎么去?总得有引子,夫人那边也不是能常去的。” 我又转了转眼珠,“这么着,你出去买点儿什么小玩意儿,就说给她赔个礼,把她叫出来。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锄桑怀疑地看着我,“行吗?” 其实我也没什么招儿。君家这种情况,英雄救美肯定是不可能的,日久生情也是做梦,还是传统方法也许有戏。 “行不行你试试呗,强过你在地上抠窟窿。哎,我可告诉你,你可别一上去就说啥啥啥的,吓着人家。”引兰是个有心的,锄桑送了东西去,她肯定会想。若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打发出来。这样也好,双方都不伤脸面。 锄桑将信将疑地想了半天,问道:“那买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去想,又不是我要去找她。” 锄桑红了脸,又聊了几句,才磨蹭着走了。 给荸荠的信寄出去很久,终于见了回信。我晚上回到屋里,又担心又着急地打开信,心里才晴朗起来——又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正反面儿的。我仔细地读着,荸荠也没再提我在君府出头的话,和平日一样,说说读书,也说说他的工作。 宋代冗官之弊空前绝后,一份工作有几个人同时在做。一方面,确实起了牵制的作用,而另一方面,却是人浮于事,空食俸禄。以荸荠所在的湖州州府为例,同是做公文,师爷、幕僚各有一堆。像荸荠这种类似抄写员的,更是不计其数。荸荠是整个官吏序列中最低的一层,承担着最枯燥最实际的工作。我看出荸荠的不满,大篇幅地在说他的同事喝酒、赌博、玩妓女,做实事的少,拉关系、溜须逢迎的多,他看不惯。在信里,荸荠说:“此差事烦厌至极,尚不如与豕犬相伴,吾欲弃之而食糠,掩门读书,他日一展宏图。奈何将近双十,本应供养双亲,更何况与之乞食乎?”末尾,荸荠又说,他因不与那些人同流而被人讥笑,有人就拿他是乡试第一却州试落第而揶揄他,给他取外号叫“解元”。他的庶母也天天说他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不思娶妻,孝敬堂上。一切都让他觉得十分羞恼,他发誓不第不娶,一定要让那些人闭了嘴,让事实给他们几耳光。 我理解荸荠,那种受人嘲讽的感觉,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我都太熟悉了。荸荠十九岁,幼时失却母爱,本已敏感,现在这种环境也确实够他受了。但我不喜欢他这样,人是为了自己活,不是为他人,何苦拿别人的标准来改变你的生活?谁爱说什么就说去吧。那么荸荠,你到底真的想做官吗? 为官之人,固然不可以像杨骋风那样昧良心地逢迎,但也绝不能似荸荠那般死板。荸荠将自己的解脱之路系于“读经书、展宏图”,显然很幼稚——此处官府他不适应,他处之官府,他又有何作为?我很想劝荸荠不要考了,却又不能。毕竟在古代,科举为最正途。其他的,如君家,再有钱,终究不是上品。 想着,我便叹了口气。我活了两世,才明白不要为难自己。荸荠才十九岁,他怎么懂得什么是价值!每个人都有自己选的路,我所选择的,杨骋风和引兰都不理解。君闻书想选的,在我看来却不该是他的路。就连荸荠,我最亲的人选的路,我也觉得不适合他。难道我们终究没有办法,全都无可救药地孤独了吗?荸荠荸荠,与其这样不快乐,别考了,除非你觉得那是你的事业。 七夕,君闻书过临松轩吃晚饭。我仍旧和锄桑几个捡梧桐籽儿玩——梧桐籽儿可以做弹弓粒,打得中又不伤人。原来二娘在的时候曾张罗过七夕,现在二娘没了,我便不弄了。因为,我也根本不会弄什么。 天刚黑,我们正兴高采烈地拿梧桐籽儿射萤火虫,却见园门口灯笼一闪——君闻书回来了!我们赶紧抓着弹弓,一个个严肃地站在院中。经过我们时,侍槐冲着我歪了歪嘴。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会儿,又见侍槐一只手背在身后,不断摇晃着。犹豫了一下,我跟了上去。 今天君闻书一脸疲惫地躺在榻上。我赶忙端了茶,他睁眼见了我,又闭上眼,语气中毫无感情,“侍槐先下去吧。” 我疑惑地看着侍槐,他却指了指君闻书,又冲我一摆手,便出去了。 “今天我娘让我定亲。”冷不防地,君闻书来了这么一句。 “哦。”屋里又是一片沉默。 “你不问问是谁?”君闻书依旧闭着眼。 “回少爷,这不是下人该问的。” “我给回了。”我心里暗暗吃惊,仍旧“哦”了一声。 “你不问问为何给回了?” 君闻书怎么了?“少爷自有少爷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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