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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成栋见突然看来的馨儿好奇的眼神，微笑道：“十六岁那年，就像做了场梦，又像做了场戏，只是觉着热闹。”

　　馨儿觉得正如自己所料，自豪地说道：“看吧，被我猜中了吧，那新娘子几岁呢？会不会比你大啊？”

　　馨儿侧头好奇地问着，成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馨儿拉着成栋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说嘛，做都做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小红在后面捂着嘴笑，原本还担心来着，后来一想，她家的小姐怎么可能被别人吃豆腐。这位少爷果然有点不能接招了。

　　成栋不由得捂嘴笑道：“你还真是问题多，没有，她比我小一岁。”

　　馨儿瞪大眼睛道：“十五岁啊？天啊，你们是两小孩过家家啊！怪不得那个疯子来我家提亲了。”

　　成栋听得分明，她口中的疯子不就是自己吗？试探道：“你不愿意？很生气吗？”

　　馨儿仰头撅嘴道：“当然，幸亏我爹英明。有没有搞错啊，十四岁实岁才十二岁，过了年也只有十三岁，就让我嫁人，不是叫我早亡吗？人都没长大，身心都不健全，就做别人的媳妇，那不是拔苗助长吗？要是那个死媒婆再敢上门，我非……非给她点颜色瞧瞧。”

　　成栋虽觉着遗憾，却觉着馨儿讲得句句有理，还有她的可爱表情，更是让他忍俊不禁，轻笑道：“那你也可以先定下啊！一般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姐就该定人家，若是等到十八岁，就极难找到好人家了。”

　　馨儿的脑子里流动的可是现代人思想，对古代的这些陈词滥规反感，抿抿嘴道：“不要，面都没见过，要是个歪瓜劣枣，麻子脸、冲天鼻，武大郎的身材，西门庆的嘴脸，脸上再来一撮毛，妈呀，那我岂不完蛋？”

　　成栋不自觉地摸摸自己脸，被馨儿说的一脸黑线，心想：这丫头把他想成什么样了？真是冤枉。史小宝跟小红都捂嘴大笑，馨儿这才想到正事，正色道：“喂，你家在哪儿啊？都快走到荒郊野外了，你不会是狐狸精吧？”

　　成栋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他算是明白了，跟这丫头在一起，只会被乐死。史小宝低头可怜巴巴地指道：“就在前面的破庙里。”

　　雪压得越来越厚，都没过了馨儿的膝盖。小红叫唤着别再往前了，馨儿索性让她回到前面路口等着，跟着史小宝一深一浅地往前走。成栋当然是欣然往之，看着红色的身影，如跳跃的红梅，就是跟到天边也心甘情愿。

　　转了拐，又往前走了三十多米，空旷的地上有一座倒塌的破庙，馨儿快速地拎起头快垂到裤裆的史小宝吼道：“臭小子，你敢骗我，庙都倒了，能住人吗？”

　　史小宝怕她娘得知他做贼，转拐前就求饶着不想上前，馨儿以告官吓他，才低头往前移。被馨儿的吼声吓得颤抖之余，惊恐地瞪大眼睛。随即哭喊着上前扒着积雪：“娘，娘，你在哪儿啊？”

　　馨儿被史小宝凄惨的叫声愣住脚步，迅速跟成栋上前加入扒雪的行列。成栋询问道：“小宝，你出门前你娘躺在哪个角落啊？”

　　史小宝这才冷静些，冻得发紫的脸上泪痕斑斑，两条鼻涕也挂了下来。用冻红的手摸了一把，奔到了东面的角落，哽咽道：“少爷，求你救救我娘，她可能就在这下面。”

　　三人快速扒开横木、青砖，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呈现在眼前，幸好这边没有完全倒塌。馨儿掐了掐她的仁中，她睁开浮肿的眼睛，突然眼光一亮，伸手抓住史小宝的手，无力地轻声道：“小宝，娘不行了，以后你要自己好好活着。”

　　史小宝瘦弱的身子悲痛地颤动着，呼喊道：“娘，你不能丢下我一人啊，娘……”迅速转身，不断地磕头哀求道，“少爷、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成栋扶起史小宝，正要抱起他娘，他娘却摇头道：“我不行了，少爷，我求你救救我家小宝。他还小，请你收留他，做牛做马都行，只要给他口饭吃，求求你……”馨儿急忙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他流落街头的。”

　　“谢谢少爷，谢谢夫人！小宝，小宝……”史小宝的娘就因为不放心他儿子，才留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的。手还没触碰到史小宝的脸，就垂了下去。

　　史小宝抱着他娘伤心欲绝，馨儿也是哭得泪水涟涟，连脚冻得没知觉都忘了。成栋虽也心生怜悯，但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自然不会像馨儿这样泪雨滂沱。馨儿的善良让他感动，转身拍拍馨儿的肩劝道：“别哭了，我们先回去，叫人来将小宝的娘葬了，让她入土为安。”

　　馨儿哪见过如此悲伤的场面：一座破庙被积雪压倒在白茫茫的空地上，一对破衣烂袄的母子。她不由得靠在成栋的胸前，抽泣出声。成栋愣了片刻，任由她抱着，虽然他也很想借机紧紧地抱着她，但总觉着这样做太卑鄙了，只得好言劝慰着。

　　片刻，馨儿才回过神来，抬起花脸，抱歉道：“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李大哥，你带小宝回家呢，还是我带小宝回家？”

　　成栋思索着，急忙道：“我带他回去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教他的。”

　　馨儿拭去了泪痕道：“那我替他们谢你了，小宝，别哭了，先跟李大哥去买需要的东西吧！”

　　史小宝移到他俩面前，鸡啄米似的谢恩道：“谢谢少爷，谢谢小姐……”

　　成栋思虑道：“让小宝再陪陪他娘，我去叫来人，这里太冷了，我先送你出去。”

　　寒气从脚底往上漫延，雪一化鞋子都湿透了，脚趾好像掉了似的生疼。馨儿点了点头，对小宝交代了句，原路往回走。厚厚的积雪，脚又冻僵了，像踩在棉絮上。成栋扶着她往前走，见她瑟瑟发抖，索性将她抱起，歉意道：“得罪了！”

　　馨儿惊慌之余，冻红的小脸又染一层红色，一手挠着成栋的脖子，羞赧地低头轻声道：“谢谢李大哥。”

　　成栋心想，这会儿还会道谢而不生气的，大概也只有兰馨儿一人了。他全身的血液慢慢地沸腾起来，他居然能将佳人抱在怀里，不觉偷瞄了一眼，此时静得像小绵羊一样的馨儿，只觉着心跳加速。心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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