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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兰桂宏立在厅外的修竹前，想起当年跟妻子在东升阁谈诗抚筝，如今却是孤雁单飞，很是落寞。

　　馨儿蹑手蹑脚地上前，拍了一下沉思的兰桂宏，尖叫了声：“啊！”

　　兰桂宏轻笑着回头道：“大清早的又去园中了？”

　　馨儿拉着兰桂宏的手腕道：“生命在于运动啊，不然怎么能好得彻底，爹，你找我何事啊？”

　　兰桂宏看到馨儿与从前截然不同，虽有几分疑虑，但还是觉着如今的女儿才像她娘。宠爱地摸摸馨儿的手道：“馨儿，你从前身体虚弱，爹不要求你缠足。如今你身体渐好，年纪也不小了，从今儿起开始缠足可好？”

　　馨儿杏眼圆瞪，不可思议地高喊声道：“什么？缠小脚？我不要，好好的脚要把它裹成肉粽一样，那我岂不残废了？打死我都不要。”

　　心里把那个始作俑者骂了个遍，撅起了嘴，昂头立在一边。兰桂宏也不想女儿受此折磨，可实在风气使然，如今女儿病体康复，将来自然是要嫁人的，这一双大脚，企不遭人耻笑。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不得不摆起脸，决然地道：“不行，这事由不得你，爹是为了你好，一双大脚今后谁会娶你？”

　　馨儿被兰桂宏一脸严峻的神色吓得六神无主，自己如今还很弱小，若是他强行执行，那岂不是惨绝人缳。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哭丧着脸，佯装抹泪，娇滴滴地喊道：“爹，你不能啊！你要是真给我裹上了，那才是害了我，我现在都走路晃悠晃悠的，如果再裹个小脚，那不是走三步摔两步。”

　　偷瞄了一眼兰桂宏，没有松口的表示，索性扶着椅子哭喊道：“娘啊，你为何不带我走呢？如今爹也不疼我了，我是地里的小白菜啊，泪汪汪啊！”

　　馨儿嘴里嚷着，心里真想仰声大笑。兰桂宏叹了口气道：“馨儿啊，爹不能因爱害了你啊，爹……爹是疼你才这样做的，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大小姐不是裹脚的？”

　　馨儿噌地立了起来，撅嘴道：“反正我不管，爹，咱们兰家的女人都裹小脚吗？”

　　兰桂宏点头道：“是，除了你太祖母外，其他的都是三寸金莲，娉婷细步。”

　　馨儿眼珠子一转道：“那么请问爹，咱兰家的女人中，那个功劳最大？”

　　兰桂宏脱口而出声道：“自然是太祖母……”

　　话一出口，心里好生懊悔，还没等他辩解。馨儿笑嘻嘻地点头道：“那爹你就别逼我了，我要学我太祖母。打住，爹，反正有小脚就没我，有我就没小脚，您老看着办吧！”

　　兰桂宏怎么也不明白，从前闷葫芦似的，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字来的女儿，如今伶牙俐齿，连自己都不是对手了。兰桂宏仔细地打量着馨儿，没错啊，是馨儿，可是为什么性格却截然相反了呢？

　　馨儿也察觉到兰桂宏的神色，心里一惊，慌忙佯装生气，低头不语，像一座木雕似的，纹丝不动。兰桂宏心里思忖着，大概是自己太不了解女儿了，她本来就时喜时忧吧！

　　兰桂宏无可奈何地摇头走出了东升阁，馨儿长吁了口气，拉起刚进门的小玉的裤摆。小玉不知何意，羞红了脸。馨儿不解地道：“小玉，你为何没有缠足啊？”

　　小玉似做了丢人的事，面色通红，低头轻声道：“奴婢家里穷，还没有姿格缠足呢？若是缠了足，还怎样服侍小姐啊！”

　　馨儿扯了扯嘴角，诧异地道：“这也分等级啊？那我宁可没这个级别享受，又不是升官。小玉我告诉你，缠足那是那些臭男人想把女儿捆绑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自己呢可以在外面逍遥，你想啊，他们去外面偷女人，你也追赶不上啊！我死也不要小脚！”

　　小玉扑哧笑道：“小姐，要是被老爷知道你说这话，老爷一定会罚你抄女戒的。”

　　馨儿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贼笑道：“有了，找点事让爹忙忙，那他就没心思管我了！”

　　小玉好奇地道：“什么事啊？”

　　馨儿神秘兮兮地边上楼边道：“帮我换身衣服，咱们今儿出府玩去。不是说兰家的绸缎庄远近闻名吗？而绸缎都是什么人买呢？自然是女人，那里自然也有好女人。有了好女人，嘿嘿，那我爹就有得忙了。”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小姐，我还是不懂？”

　　馨头叹气道：“我的玉姐姐，男人没有女人管着，不是出乱子，就是提前进入老年期。你看我爹如今才三十二岁，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我要去给我爹物色个对象。”

　　小玉怀疑自己的是不是听错了，晃了晃脑袋，不确定地道：“小姐是说要给自己找个后娘？”

　　“聪明！”馨儿穿好了衣服，又走至镜前理了理云鬓，笑容满面地负手下楼。

　　小玉这才反应过来，紧跟而上，劝道：“小姐，不可啊，老爷会生气的。再说继母有几个是好的？小姐你可不要自讨苦吃！”

　　馨儿无所谓地挥挥手道：“那就看我的眼光了，她要是想欺侮我，她还要有点能耐才行。嘻嘻，我找个小脚女人好了，她跑也跑不过我，打也打不着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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