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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看看大家都没睡意，李月荷只得作罢，遂去厨房看了看，见还有一些剩饭，便打了两个鸡蛋，加了一点酱油，做了一碗蛋炒饭出来。

　　看着金灿灿、香喷喷的蛋炒饭，三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李月荷做出来的。吴毅笑说："你竟能把剩饭做得如此美味，不知道的，谁相信你以前……"话未说完忙止住了。

　　李月荷笑道："炒饭就是要用剩下的、已变硬的饭来做，才会好吃。若用刚刚煮出来的饭来炒，那个饭软绵绵的，反而不好做，做出来也不好吃。"

　　碧玉说："你莫不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过这种普通日子，先学了普通人的一些事，如今看来，倒衬得我们不如你了。"

　　李月荷呵呵一笑，"你们一向不如我，怎么到这会儿才知道？"

　　玉兰笑着驳道："那你来做做刺绣看看！"

　　碧玉不由笑起来，"那时学针线，没一刻安宁，哪一回不是我帮她做好了呈给夫人看，要是这会子却会做了，那倒奇怪！这些古古怪怪、我们不懂的东西，她倒是样样精通！"

　　吴毅听着她们斗嘴，却觉得有从未有过的安稳喜乐。

　　几个人吃着蛋炒饭，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普通平民的东西，几个人竟觉得特别美味。李月荷心中也感慨，以前在皇宫时，常独自用膳，眼前常有二十个以上的碗盘，都是人间美味，旁边还有一些赶不开的太监和宫女看着，只等帮她夹菜或盛饭，那时却觉得吃得很痛苦。及至后来到了王府，虽有老夫人和李夫人等一起吃，却也是一大群使女丫鬟在旁边服侍，鸦雀无声地看着，令人不能痛快。这样子一家人一起平平常常地吃一碗普通的蛋炒饭，如此简单，却觉得这才是一顿安乐茶饭。

　　过了几天，吴毅请了一个厨娘和一个粗使婆子过来，玉兰和碧玉这才轻松了一些。

　　这天，却有一个布铺的伙计寻上门来说城里有个商家要订做一百套绣了米老鼠的小衣服，问李月荷等人接不接订单。李月荷一问工价，很是可观，便问限期多少天做好，伙计说了一个日期，李月荷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等伙计走了之后，碧玉有点为难地说："时间比较紧，只怕有些困难。"

　　李月荷笑笑说："这个你倒不用忧心，自然得多找一些人来做才行。"

　　正说话，又有一群小媳妇来买小衣服，碧玉笑说已卖完了呢！小媳妇们都很失望，说自家的娃都吵着要这小衣服，自己没图样也做不出那个样式。李月荷问她们平时除了种田，是不是在家做针线，她们都点头。李月荷便说："那你们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做针线，做多少件算多少钱。"众媳妇一听，不耽搁家里的事，没事时就可以来这里做刺绣，做多少领多少钱，还可以得到一个图样，回家做给自家的娃，有哪个不愿意呢？

　　吴毅请木匠赶做了一张大台子和二十张小椅子。四合院里便多了十个小媳妇，全都低头做着刺绣。李月荷接的订单还没到期限就已完成了，小赚了一笔。

　　刚交了货给布铺，马上又有新的订单来了，这回院里的小媳妇增加到了二十人。

　　这天大家正做活，小荣佳在一边看着摆在墙角的几匹布，用手点着数道："一、二、三……"小媳妇们全转过头来，有一个小媳妇惊奇地说："这么小，就会数数？我家的娃，比她还大，话都说不清呢！"

　　玉兰得意地说："她岂止会数数，十个手指算得完的数她都懂得加加减减呢！"说完叫过小荣佳，指了指桌上的两套小衣服问，"这里一套加上这里一套，是多少套啊？"

　　小荣佳怜悯地看着玉兰说："兰姨，这么容易的题目，你都不会啊？一加一等于二呀！"小媳妇们全都轰地笑起来。李月荷与吴毅正在里间看账本，听到小荣佳的说话声，不禁也笑了起来。

　　傍晚，做完刺绣，众人各自站起来准备回家，有一个小媳妇站起来却又跌坐了下去。众人忙扶住她，问她怎么了。小媳妇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穿的鞋不合脚，偏小了些，一站起，硌得慌。我今天来时，是忍痛走来的，不想这会儿却疼得走不了了。"说完脱下鞋子一看，那个脚已肿得老高。众人责备她说："怎么能穿这么小的鞋，可不是疯了？"李月荷忙去拿了药酒出来给小媳妇搽，听了几个小媳妇的数落，原来这个受伤的小媳妇还不是第一次穿这么小的鞋子。

　　这个时代的女人大部分已不再缠脚了，特别是要不停劳作的乡下妇女，更少有人缠脚。但是多数男人还是认为女人脚小一点才好看，小媳妇的男人就喜欢小脚的，偏小媳妇生就一双大脚，为了讨好自家男人，于是便不惜穿小鞋。

　　见小媳妇一边搽药酒，一边眼泪汪汪，李月荷忍不住说："若真的要打扮自己，头脸才是最重要的，打扮自己的一双脚，效果并不是最好的，况且把脚弄肿了，还美什么？"

　　小媳妇抬起头来，"陈小娘子，我来这里这些天，并不见你怎样打扮，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很亮眼呢？"众小媳妇全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李月荷的回答，这也是她们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大家都是小媳妇，陈小娘子也一样拖家带口，要忙的事也很多，还要带小孩子，怎么看来看去就是觉得她清爽呢？

　　李月荷笑笑说："我们做刺绣，总是把图样绣在前面亮眼的地方，图样也要考虑到整体效果，调好色彩，这样才能形成好的视觉效应。打扮也是一个道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只求花费最少的银子、最少的时间，把自己打扮得精神就是了。打扮要打扮在点子上，扬长避短，既是大脚，扮不成小脚了，何不把自己的脸收拾清爽些，一样能让自家男人觉得漂亮。"

　　一席话说得一众小媳妇猛点头，又忙问李月荷平时用什么搽脸？李月荷笑说现在天气渐热，用什么搽脸都会糊掉，只是偶尔用小青瓜敷在脸上当面膜罢了。众人叹道："这个倒家常，就是不知道可以用来敷脸！"又问李月荷洗头用的是什么皂子，为什么头发这么黑油油？不像她们的头发有些枯黄。李月荷笑说用的皂子倒也和大家一样，就是洗头时倒了一些茶水进去，用茶水洗头能使头发变得乌黑油亮。

　　等一众小媳妇走了后，吴毅笑眯眯地说："娘子倒成了这些村姑的启蒙老师了。"玉兰和碧玉悄悄对望一眼，这个人喊娘子喊得理直气壮了，莫不是发生了她们不知道的事了？

　　用完晚饭后，小荣佳缠着李月荷要听故事，碧玉和玉兰也帮腔说："你就讲一个吧！上次讲的那个《美人鱼》，还没讲完呢，我们都惦记着美人鱼的结局呢！"李月荷本来觉得美人鱼的结局不好，不想讲下去，见几个人很想听结局，只得自己改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讲给她们听。

　　等玉兰、碧玉和小荣佳睡着后，李月荷将《美人鱼》的真实结局对吴毅讲了，吴毅半晌没说话。

　　小美人鱼出于对人类的向往，出于对王子的爱慕，用声音换来了双腿来到皇宫中，却眼睁睁地看着王子将别人误认作了她，一次次忍受王子对她的无视和冷漠，到最后，还是不忍心杀死王子以求得自己活命。在王子迎亲之夜，她纵身跳入大海让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化为泡沫，消失于天地间。

　　见吴毅不说话，李月荷便问："若是你，你会仔细分辨公主究竟是不是救自己的美人鱼吗？"

　　吴毅点点头道："这个要用心去感觉才知道。"

　　李月荷轻轻问："那你感觉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你究竟是把以前的那个我放在心里，还是把现在的这个我放在心里呢？"

　　吴毅深情地看着李月荷，"荷妹，你何必执著以前与现在呢？我们这样过着不是很好吗？"

　　李月荷忽然醒觉过来，是啊，自己何必执著这个呢！就算是原来的李月荷，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难道还能保持一点不改变吗？事物与人，都是在不断改变的。自己变了，吴毅难道就没变？自己对吴毅越来越在意起来，不正是因为他变得跟以前有点不同了吗？若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木讷，自己还会把他放在心上吗？

　　吴毅见李月荷沉思，柔声说："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忙呢，这阵子可累坏你了。"李月荷不敢抬头与吴毅对视，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便进房睡了。

　　由于又接了两个小订单，李月荷又忙碌起来，这天正教小媳妇们如何绣，忽有一个老人抱了一个小孩子一路奔到李月荷门口，大声叫里面正做刺绣的一个小媳妇。众人探头一看，老人手里抱着的小孩子鼻孔里被塞了两团纸。李月荷出去一问，原来是孩子流鼻血不止，老人慌了，只得拿纸塞住孩子的鼻孔，抱来交还给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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