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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吴毅父亲是李月荷府上的幕僚，李月荷和吴毅青梅竹马。小时候，吴毅常偷偷带着李月荷出去玩，被大人发现了，李月荷总是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大人责罚不会太严重，挺身而出，一力承担说是自己缠着毅哥哥要出去的。两人年岁渐长，情愫暗生，只是等着机会挑明。谁知李月荷刚满十六岁，北顺国大王李复起为了巩固跟南明国的关系，决定再次通婚，遂选定李月荷作为通婚对象。当时吴毅约李月荷私奔，李月荷怕祸及亲人，不敢应承。到如今，已是两年整，吴毅却还未死心。

　　李月荷听完往事，百感交集，思潮起伏，虽说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却被吴毅的一片痴心所感动。

　　碧玉说完往事，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精美的锦盒，揭开锦盒拿出一只玉蝴蝶说："娘娘，这是您带来的陪嫁物品之一，您一向视为珍宝，常常拿出来把玩，您可记得它的来历？"李月荷见她此刻拿出此物，便知此物必定与吴毅有关。果然，不等她回答，碧玉说道，"这是吴大人送您的定情信物！"

　　李月荷拿过来细看，触手生温，灯光下只见它浑身如羊脂白，蝶翼长约两寸，似欲展翅高飞。李月荷用手抚摩着玉蝴蝶，感受着它蕴涵的一份深情，摸着摸着却发觉蝴蝶的翅膀上似乎有字，照着灯光细辨，原来两边的翅膀上各刻着米粒大的字，左边的是：生死，右边的是：相随，合起来是"生死相随"。好一个痴心的男子！

　　由于吴毅事件的触动，李月荷谨慎了许多，向碧玉与玉兰打听了自己之前的一些事，以便心里有底。

　　一晃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夜，太后和皇上召集众妃在御花园赏月，李月荷自然抱了小荣佳过去凑热闹。花园里张灯结彩，月台上点着斗大的香烛，陈列着各色瓜饼水果。太后领着众人焚香拜月。礼毕，众妃团团坐下。

　　"今年这月饼还不错，就着功夫茶吃味道更佳。来，大家都吃。"太后尝了小半口月饼，喝了一口茶说。太后的味蕾真厉害，才吃一点就知道味道好不好，后世顶级的美食家只怕也比不上。随着圆月高升，大家开始吃吃喝喝，一时笑语喧哗，好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李月荷把小荣佳交给碧玉抱着站在旁边，自己去拿了一个刚蒸熟的螃蟹。宫女忙上来要帮她剥肉，李月荷摆摆手说："吃螃蟹要自己剥肉吃才香甜，你拿钳子过来帮我钳一下螃蟹脚就行了。"

　　吃完螃蟹，早有人端了菊花水给李月荷洗手。李月荷洗完手坐回太后身边，正见一个妃子拿了掰开一半的西红柿放到小荣佳嘴边，小荣佳一吸，吸入了一大口。李月荷忙掰开小荣佳的嘴察看，西红柿早已吞了下去。要知道，四个月内的婴儿，最好是纯母乳喂养，最多只能喝点温水和米汤，其他食物吃下去肠胃无法吸收。果不其然，才小半个时辰，小荣佳就拉屎了，把西红柿原封不动地拉了出来，颜色都没变。

　　李月荷只得领着宫女，带小荣佳到御花园侧门一个净手房中清洗换衣。出来时，见珍妃站在侧边，身边的侍女捧着一件衣物。看见李月荷，珍妃接过侍女手中的衣物，挥手叫侍女退下，怯怯地说："这几天起秋风了，我给小公主做了个小斗篷。"说完看着李月荷。李月荷还未回答，玉兰不客气地说："我们小公主的衣服多着呢！"珍妃红着脸说："我知道你们恼我上次的事，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怕你们误会，这阵子都不敢往明月殿去，但委实想念小公主！"李月荷忙呵斥玉兰道："还不快把小斗篷拿过来给小公主披着。"玉兰委屈地接过小斗篷，细心抖了抖，摸了摸，见没有什么地方扎手，这才给小荣佳披在身上。

　　正和珍妃叙话，有内侍来传，说是太后传唤她们。两人携手过去，到了赏月亭一看，原来正在玩击鼓传花。李月荷才一坐定，鼓声就停了，那朵花刚好传到她手里。是不是串通好的啊，我一来花就传我手里了，李月荷有点疑惑地看看众人。一个宫女拿来一个竹筒给李月荷抽一片竹签，李月荷抽出一片一看，竹签上写着"讲一个故事"，李月荷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填词作曲吟诗作对之类的题目就好办。

　　"前几天我在《古今奇闻怪谈大典》上看到一篇名叫《竹丝鸡》的文章，颇觉新奇有趣，就讲这篇吧！"李月荷沉吟一下说。

　　竹丝鸡，鸡的一种，黑皮，所以又称乌鸡，秘制的乌鸡白凤丸就是取它为原料。陈贵家的媳妇阿丝就是一只竹丝鸡，不是人，陈贵的娘也是刚知道这件事。阿丝最初入门时，皮肤微黑，但泛着亮光，光滑细腻；胸脯丰满，玉腿细长，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一双狭长丹凤眼勾魂摄魄，迷得陈贵三魂不见了六魄。

　　陈贵是卖烧腊的，专门加工各种各样的烧腊制品，如烧鸡、烧鸭、烧鹅等，远近闻名。有一天，送货的阿三来了，除了一笼笼的活鸡活鸭外，另有一个小笼装着一只竹丝鸡，说是特意用人参等名贵药材喂养的，吃下去壮阳补肾，单送给陈贵补身。牛黄、狗宝、人参鸡都属于珍品，陈贵亲自提进厨房，准备炮制它。

　　竹丝鸡似是知道陈贵的用意，作势欲飞，可惜困在笼内，使不出力气。陈贵打开笼子，提出竹丝鸡，拗弯它的脖子，正想下刀，竹丝鸡拼命挣扎，现出一个女人形来。她不甘心被吃，只好现形来勾引他。美色当前，陈贵全身热血沸腾，不顾一切娶了她。

　　阿丝嫁给了陈贵后，渐渐融入人世，洗尽沿华做贤妻，再勾魂的美女，一旦洗手做羹汤，一定沦为黄脸婆。你看她现在，头发随便绾个髻，黄蜡脸儿，也不扑粉；双手粗糙，名副其实一双鸡爪。当初为什么娶她？不外是因为她娇俏迷人，但现在一副鸡婆样，陈贵腻了。陈贵的娘怂恿儿子，"说是一只鸡，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精，鸡还下蛋呢，她蛋也不下一个，赶走算了！"

　　阿丝还是照吃照睡，不知人世险恶。化为人身后，阿丝日间帮忙开铺，夜间服侍丈夫，辛勤劳作换一日三餐，其实并不划算。几时听说一只竹丝鸡要做工养活自己，还不是人们撒米它就啄。生命苦短，乐趣太少，不是应该享受人生吗？怎么人总是不知足？

　　陈贵的娘已为陈贵说下了另一个姑娘，天天催促陈贵。中秋节，家家团圆赏月的当儿，陈贵却对阿丝说："你来自哪里，就回哪里去吧！"阿丝哭了，一落泪，功力全消，现为原形，钻进了笼子里。

　　第二天，卖烧腊的陈贵新开了一家鸡汤火锅店，生意火暴，因他那个鸡汤底香味四溢，人参味极浓。

　　一众静悄悄的，李月荷补充道："讲完了！"众人回过神来，"这个故事太离奇！"梅傲雪冷笑道："大节下的，讲这样神神鬼鬼的故事，想让我们睡不好觉啊！"李月荷转唇相讥道："只有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睡不好觉。"梅傲雪还欲说，唐子仪转头问李月荷："《古今奇闻怪谈大典》朕也曾偷空看过，并没有你所讲的这个故事，莫不是你自己杜撰的？"李月荷摸了摸小荣佳的脖子，怕她穿多了会流汗，这时听见唐子仪问，便笑着说："皇上，只怕您看漏也是有的。"唐子仪深有意味地"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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