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凤求凰2

五十二

　　"娘娘，您看这春花多美。"御花园里，惠菊折过一只蔷薇与我，带着暖暖的笑。

　　我低头仔细地看着那花瓣，轻柔细嫩，透出醉人的芬芳，却不若汀兰、杜若那般清淡。蔷薇，闻得久了，会让人生出细小的乏腻，却是在不经意间。

　　"春天的万物都是美的，只是，这美终会到一个极致，过后，便凋残了。"我低头翻转着那朵蔷薇，那是一朵极其明艳的大红色蔷薇，在颜色各异的百花丛中，分外招摇，我手上略一使劲，那花便掉落在泥土之中，失了明艳。我的唇角浮上一个极其明丽很却诡异的笑，眼睛却闪着无辜，"其实，越是芬芳美丽的东西，越容易命运多舛，就像这花，太过美丽，也就会过早地离开枝头，失去芬芳，这样看来，那些略微清雅的东西，反倒存得长久。"

　　惠菊怔了片刻，似是有所了悟，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只被我折断在地的蔷薇，弯身捡了起来，抛在了远远的地方，朝我一笑："如此，就更不会碍了娘娘的眼了。"

　　第一次带着皇后的身份，在御花园里漫步，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是唯一悠闲的时光。我深知，今日之后，这后宫之前的平和就要被打破了，明日太阳升起，这里，又是腥风血雨，暗藏在春意正浓的明媚之下。

　　御花园有很多地方是我以前没有来过的。其实，除了那些富有盛名的佳处外，御花园还有很多清新的小景，观之合意深镌，雅致怡人，就若小户清秀的女子，也是别有风韵的。走了许久，来到一处，这里漫植了东瀛进献的重瓣樱花，此时开得正盛，淑雅浅致的淡粉色，漫遮住簇新的红墙绿瓦。我心中一动，转身问了惠菊："此处，是谁的居所？"

　　惠菊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回娘娘，这里，便是怡心阁了。"

　　我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此处的风景像极了怡淑仪脸上那种恬淡自如的表情。

　　沈羲遥的宠妃居所多与自身相似，看着那满树缤纷的樱花，我心中暗叹，这樱花开时虽繁盛无比，却终不敌不过花期短暂，一阵凄风冷雨，也就凋残了。太美的事物，往往不宜长久。但希望这个女子，能在这后宫的疾风骤雨中，安然地生存，永远带着她最初的情态面貌。

　　"娘娘，可是要奴婢进去通报？"惠菊朝里面看了看，轻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说完，转了身，向来路走去。

　　即使是春天，冷宫里依旧是衰败没有生气的。墙边仅一支蔓萝，也不若御花园中那般繁盛夺目，黯淡到萧索的浅紫色，花上一层细小的蒙尘便更失了颜色。

　　孟丽婉就坐在这一丛蔓萝之下，静静地，此时的她，身上仅一件素衣，棉布料子，淡到近白，头发披散着，目光迷蒙，怎么也让人想象不出这就是那个艳冠群芳，繁复明媚的丽妃娘娘。

　　我是从那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进这冷宫的，除了身边的惠菊，再没有人发现。冷宫中的其他女子，多是行尸走肉，半数或疯或傻了。此时，院中并无他人，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带着午后慵懒的阳光，走到了丽妃的面前。

　　"丽妃。"我低低唤了一声。

　　丽妃"咻"地回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片光芒："是皇上让你来的吗？皇上要放我出去了吗？"丽妃一个箭步，走到我的身前，抓住了我的衣袖，带着期冀的光，使她原本灰暗的脸罩上了一层光彩。

　　我不忍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皇上送你来此的原因。"

　　丽妃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可是仍睁大了眼睛，满含悲伤地看着我："皇后娘娘，你去跟皇上说，我实在不知我爹犯的错啊，请皇上念在我爹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我吧。"她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神情凄婉撼人，抓着我衣袖的手更紧了，弄皱了上面冰蚕丝秀就的缠枝萝蔓。

　　"丽妃，你知道你父亲犯下的罪，是难逃一死的。"我冷着声音对丽妃说道，"今日我来此，只是想看看你，毕竟，我上蓬岛遥台之前，我们也无恩怨。"

　　丽妃冷冷地转过身，眼中又带了那层迷朦，靠着墙角坐了下去，她的声音更无情绪地传来："皇后娘娘，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丽妃再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一朵盛开的蔓萝说到，"那么，你是来看我如今的落魄了？"

　　我让惠菊远远地站在身后，自己走到丽妃面前，蹲下，用几近悲悯的语气说道："你我素无仇恨，从前也算交好，我何必要来看你的笑话呢？"

　　丽妃转了头，扫了我一眼："不是？那你来这冷宫做什么？"

　　我浅浅一笑："来点醒你。"

　　傍晚时候，我坐在西暖阁巨大的雕花铜镜前，慢慢地梳着鬓间垂下的头发，沈羲遥去了和妃处，却回了坤宁宫用晚膳。

　　惠菊在一旁用杜若香仔细地薰着一件淡红色凤衔宝相蜀锦绢衫，间或抬头看我一眼，却不说话。我从铜镜中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是想问白日里我与丽妃说了什么？因为她看到丽妃先是大哭，跪在我的面前，尔后一抹绝尘的笑，就起身离去了。

　　"惠菊，衣服可好了？"我看了看窗外满天的飞霞，西暖阁外院中植了几株樱树，此时樱瓣翩飞，似是漫天粉雪，轻盈细婉。

　　惠菊"哦"了一声，将衣服举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素香飘来，我满意地点点头："去看看御膳房有没有送来晚膳，皇上稍后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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