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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方才越捷飞转过身去时，给了她一个快逃的手势。这让楚玉感到了危机，越捷飞的功夫有多高明，她从第一次被刺杀以及后来他与花错的交手之中便可窥得一二，而越捷飞本身也是极为自信的。现在对方只有一个黑衣人，照理说楚玉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现在越捷飞竟然叫她逃跑，这说明他没足够的自信打败黑衣人，担心黑衣人战胜了他之后会继续杀她。

　　楚玉不是那种让她跑她却非要留下来同生共死的人。她知道武力不佳的自己对于越捷飞是一个负累，就算守在一旁，也帮不上忙，不如现在逃走，让越捷飞能心无旁骛。

　　逃！

　　落地之后，这个字便占据了楚玉的脑海。她撩起衣袍的下摆，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向外跑去，身后剑锋交接的声音逐渐减弱。跑着跑着，楚玉发现整个楚园几乎都处在一种可怕的死寂中。

　　是的，死寂。

　　因为园子里绝大部分白天还活着的人此刻都死了。

　　那些外貌清秀的、风仪不凡的、进退知度的，有的甚至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侍从，以及保护着楚园安危的护卫，钟年年虽然掠劫，也仅仅是把他们给药晕或打晕，并未夺取他们的生命，可他们全都在今天，死在一个黑衣人的剑下。

　　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每一具的伤痕特征都是一样的：皆是咽喉上一点致命伤，鲜血从颈上流淌出来……一剑夺命。

　　楚玉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黑衣人大摇大摆地闯入楚园，见人便杀，毫无顾忌，毫无怜悯，一剑一人。

　　楚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僵化，她来不及感受到愤怒，也来不及感觉伤心，她的心被恐惧包围，她的身体忠实地执行着逃跑的命令。可每当看到一个死人时，就会有一个声音好像铭刻一般的，在她心里刻下一个数字。

　　一，二，三……

　　七，八，九……

　　十五，十六，十七……

　　从墙头落下的地点，一直到楚园门口，一共三百四十八步，一共四十七人。

　　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不顾被粗砺的缰绳磨得破皮的手，楚玉翻身上马，生疏地抖了抖缰绳，“驾!”嗓音沙哑。

　　楚玉曾经学过骑马，但只学习了一会儿，因为她觉得马背磨得大腿内侧不舒服，便停止了一时兴起的练习，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马才起步，楚玉便险些摔下去，她用力伏在马背上，确定身体平衡后才直起腰。她回头看了一眼，楚园的门大开着，好像张着吃人的口，原本清雅安静的庭院，此时里面已经是血光漫天。

　　楚玉一咬牙，挥了挥鞭子，用力夹紧双腿，在摔死和被追上杀死的双重恐惧里，竟然顺利地回到了公主府。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衣服也脏得不像样子了。

　　楚玉惊魂甫定，便想起自己离开楚园之际，越捷飞还在跟黑衣人打斗，也不知现在凶吉如何。便飞奔去找了花错，连阿蛮也一起叫上，正要准备召集卫兵时，她想要找的人已出现在门口。

　　越捷飞勉强地靠在门边，他的左肩膀和小腹都中了一剑，左肩处的伤势较重，鲜血染红了整条袖子，还在不断向下滴着鲜血，他以往英挺的眉宇被灰败所笼罩，连眼光都有些涣散。

　　越捷飞一见到楚玉，白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楚玉心中大急，正想赶上前去，看越捷飞怎么样，忽然肩膀被人扣住，回头一看，却是一同跟过来的容止。容止按着她的肩膀，目光投向前方的上空，“当心。”

　　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楚玉看见，在公主府大门上方位置的墙头，站立着一个死神般的黑影。

　　由于方才匆忙，护卫还没能召集过来，眼下周围也不过是楚玉、花错、容止和阿蛮几人而已。

　　楚玉的身子瞬间僵硬。

　　黑衣人的神情轻慢邪恶，带着微微的冷酷笑意。他手中提着剑，视线从几人的脸上一个一个晃过，目光投在楚玉身边时，他的笑容忽然凝固，震惊得变了颜色。

　　第六十九章·坐困城池中

　　八月，秋意渐浓，秋风萧索，秋天仿佛鹤绝的剑一般，杀意扑面而来，只是鹤绝杀的是人，秋天杀的是那碧绿装点的万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震惊之后，黑衣人的眼神转为愤怒、伤心、疑惑，好像还有怀念，这么多种强烈的情感在他逼戾英俊的脸上交织，竟然一点儿都不显得矛盾。

　　楚玉下意识地朝自己身旁看去……容止？呃，不对，方向错了。再转向另一侧，楚玉才知道黑衣人看的人是谁。

　　是花错。

　　花错此时也望着黑衣人，神情有些复杂，过了好久，他才轻声招呼道：“许久不见，鹤绝。”

　　看样子，两人竟然是从前认识的。

　　被称作鹤绝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原来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只当你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花错苦笑一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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