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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楚玉怀疑，这拥有怪力的黑人少年，很可能就是因为贪吃，才被人抓来当奴隶的。

　　第五十二章·湘中出天子

　　真皇帝，假皇帝，皇宫有二帝。老天子，少天子，湘中出天子。

　　既然阿蛮表示愿意跟着楚玉，那么便是她的人了。可他穿这么破烂，不能这么跟着他们一路走，楚玉虽然不在乎，但刘子业不乐意。

　　宗越很是知情识趣，命一个护卫带着自己的令牌，领着阿蛮暂时先回公主府安顿。阿蛮站在原地不愿走，直勾勾地望着楚玉，“肉……”

　　楚玉翻翻白眼，“你跟着我们的护卫走，先回我府上，到时候自然有人煮肉给你吃。”说完她转头叮嘱护卫，“你带他回去后，吩咐厨子，说我的命令，烧肉给他吃，让他吃到饱。”

　　那护卫嫉妒地看了阿蛮一眼，心想自己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便踢了踢阿蛮的小腿，“走啦，黑蛮子。”

　　他这一脚是带点儿怨气踢出去的，可没想到才挨着阿蛮的腿，却感觉好像踢在钢铁柱子上一般，痛得他抱脚跳起来，于是又一番折腾，才好不容易送走了阿蛮，继续他们今日游玩的行程。

　　顺着溪流进入山中，过一小桥，便是兰亭，又称为流觞亭，正是当年王羲之等一干名士一觞一咏，畅叙幽情之地。

　　日光被山间的浓荫遮蔽了，阴凉的微风里，楚玉与刘子业二人坐在亭中，呼吸山间清新的空气。周围竹林散着淡淡的芬芳，刘子业兴致来了，吟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正是《兰亭集序》中的句子。

　　两人坐在亭边。亭是八角亭，看上去并不华丽精美，亭栏方过膝盖高，支撑亭盖的柱子也有些红漆脱落了，露出木质纹理，但这里有一处曲水流觞的典故，便可流传千古。

　　吟了两句，一路走来，人已疲乏不堪。刘子业双脚分开，一脚跨在亭栏外，一脚跨在亭栏里，头枕在楚玉腿上，在这清幽的环境中大睡。楚玉低头看着刘子业，伸手拂去停在他额角的一只细小飞虫。

　　被楚玉的手骚扰，刘子业皱了皱眉，含含糊糊地嘟哝几声，便又合上眼睛。

　　楚玉平静地看着他：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凶残狠毒的少年皇帝才是可爱的。睡着时，他不会动不动杀人，也不会脾气暴戾地打骂身边的人，甚至不会流露出那种令人心寒的阴毒神色。

　　也只有这个时候，楚玉才会感觉到，这少年今年才不过十六七岁，并且，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生弟弟。他的脑袋枕在她腿上，彼此之间的接触传递着脉脉温情，她可以不带恶感和恐惧地凝视着他。

　　温热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楚玉也不由得靠在亭柱上，迷迷蒙蒙地合上眼睛。好像才眯了一会儿，楚玉感觉腿上动了动，便也跟着睁开眼。瞧见刘子业侧枕着她的腿，脸朝向她定定地望着，平时残忍狠毒的狭长眼睛里，此时竟然映着柔软的怀念与温情。

　　“怎么了？”楚玉还没怎么睡醒，神智不太清楚地就去摸他的脸，拍一拍，还顺手轻捏了一把刘子业的鼻梁，捏完之后她立即被自己给吓醒了：她刚才做了什么？这可是皇帝的鼻子！

　　但刘子业并未因为楚玉的动作而生气，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翻过身来半趴在她腿上，扬起脸来，喃喃道：“阿姐，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那就是真公主那阵子了，怕露破绽，楚玉不敢多说，只好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刘子业微微一笑，依旧是一脸怀念的神色，“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枕着你的腿，我们在花园里吹着风睡觉，那时候很舒服，别的皇子都不怎么理睬我，只有阿姐你愿意跟我玩，那个死酒糟鼻要责罚我，也是阿姐你帮我求情。”

　　楚玉一边听一边点头：明白了，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交情是从小打下的。只是那酒糟鼻是谁？能责罚太子，大概是太子的老师一类的人吧。

　　楚玉自然不会知道，那酒糟鼻，指的是先帝刘骏——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父亲。刘子业恨极了这个父亲，竟然连一声父皇甚至先帝都不肯称呼，直接叫他外貌上的缺陷。

　　相对地，刘子业有多么恨他父亲，就对这个姐姐有多么亲近依赖。楚玉虽然还不知这种亲近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却隐约明白，就算她问刘子业要一半江山，只怕他也是肯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多半是刘子业在说，怀念儿时的一些小事。楚玉在他停顿间歇“嗯嗯”两声，表示她正在听着。

　　正说着，自远处传来清脆童稚的歌声，像有好几个孩童一齐唱着，脆生生的歌声很是悦耳动听。

　　宗越听见这歌声，暗道怎么又有人骚扰。正想命人将小孩赶走，刘子业忽然坐起来招招手，“让他们过来。”随即兴高采烈地转向楚玉，“阿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教我唱的歌谣？”

　　楚玉心中一阵慌乱，面上却很镇定，微笑道：“都那么久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

　　幸好刘子业并未起疑，他张嘴想唱什么来着，嘴张了好几下，而后无奈地闭上，“我也不记得了。”只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我叫那些小孩来，让他们唱给我们听。”

　　不一会儿，护卫带过来四个孩子，二男二女，都是六七岁模样。男孩梳着冲天辫，女孩头上扎两个小包。他们的衣着很简朴，是薄薄的洗得发白的麻衣和草鞋。四人手上都拿着香甜的糖酥和新鲜的果子，吃得满嘴满脸都是。

　　刘子业心情正好，也不计较这些小孩儿在御驾前仪态不佳，只挥了挥手，问道：“你们刚才唱的都是什么歌？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听。”

　　四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害怕。刚才他们正唱着歌，却被两个很凶的侍卫大哥带过来，现在不敢开口了。

　　刘子业不满地看了宗越一眼。后者登时会意，从怀里摸出几个钱，弯下腰对四个小孩道：“看到这个了么？这个是钱，拿了钱能买很多好吃的，你们好好儿地唱，就像刚才那样唱，唱好了我给你们钱。”他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很和气的样子。

　　看到钱，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发出光来，其中一个也顾不得脸上的糖渣汁水没擦干净，头一个唱出声来。有了他开头，剩下三个小孩也跟着唱了起来。他们一边唱，一边随着音律转圈蹦跳，大概是小孩子的一种游戏。因为跳动着，几人发声也不是很清楚，更不整齐，只是听着孩童清脆柔嫩的嗓音彼此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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