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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楚玉也是一眼就瞧见了亭中端坐抚琴的萧别，更瞧见了他眼中冷冽的排斥之意。不过她既然已经厚着脸皮来了，当然不会在乎个别人的反对意见。

　　亭中都是文人雅士，武者若在其间，大家都不自在。楚玉让越捷飞在湖边守着，自己随青衣小童踏上方一尺多宽的石桥，不疾不徐地走向八角亭。

　　亭前站定，迎来的目光，有不屑的，有排斥的，有好奇的，也有玩味的。

　　青衣童子向王意之行了一礼，三言两语简要地说明楚玉是柳述带来的。王意之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而后，他对上楚玉坦然的目光。

　　王意之轻轻地拍了拍手，笑道：“来者便是客，我家中没什么规矩，请这位客人随意自便。”他眉间带着慵懒不羁的笑意，衣衫领口半敞开，发未束髻，随意散着，颈项边还残留着半抹可疑的嫣红，看起来像是姑娘家芳唇的印痕。

　　上次诗会时，也许是因为在公共场合，王意之还稍微收敛一些，而现在在自己家中，他好像抛开了所有的束缚，怎么自在怎么来。

　　楚玉才踏上亭子的台阶，便听见萧别冷冷地道：“她怎会在此？她若在，我走。”话语虽然简短，态度却表露无遗，显然是有点和楚玉不共戴天的意思。

　　王意之微微抬手，做了个拦阻的动作，虽然并没有拦到实处，但萧别却因为他这个动作停了下来。只听见王意之笑道：“弦为知音而断，二位如此有缘，纵然过去有什么恩怨，也该就此化解了为好。”

　　恩怨？

　　楚玉饶有兴味地看着萧别，只打算看他怎么应对。

　　萧别双目含霜，冷然道：“这琴弦，是不堪忍受有污浊之人倾听，才断了的。”

　　他所说污浊之人，自然是指楚玉。

　　楚玉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这琴弦也真是难为，每日在不入流的弹奏者手下饱受折磨，终于在方才了断残生。”她抬手对王意之一揖，扬眉道，“说在下是知音，在下是绝对不敢当的，这等庸俗之音，又有什么值得人去知的？”

　　她话音未落，众人便给惊住了。

　　千金公子萧别，生平所长便是琴艺，这个名字的由来也与琴有关。昔年曾有人千金求一曲而不可得，因此有人送了他一个千金公子的名号，这从一个侧面也反衬出萧别的琴艺之高，当世少有人及。然而楚玉竟然毫无顾忌地贬损，简直就是狂妄至极！

　　不入流！庸俗！

　　就连放浪不羁如王意之，也没想到这样的形容有一日会被放在萧别的身上。

　　楚玉虽然才刚刚来，却因为短短的几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就连才往回走了几步尚未远离的青衣小童，也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看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放出这么狂妄的话。

　　这也正是楚玉的目的。

　　第二十八章·难得无价宝

　　他有智慧，懂享受，在世情里打过滚，却保持着不羁的本心。他是无价之宝。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虽然不知道山阴公主被杀的确切时间，但是楚玉每次合上眼睛，似乎总能感觉到，历史的巨轮在脑海中轰隆隆地滚动，以不可抗拒之势朝她推近，漫起的尘沙仿佛遮蔽天地。

　　在楚玉的计划里，有进与退两面，然而这两面之间，唯一重合交错的纽带，便是眼前这些人。这是楚玉偶然从桓远口中得知王意之等人身份后，便不由自主萌发的念头。

　　她要打入这个阶层这个团体，也许靠着桓远，她能够摸上这群人的边，然而那远远不够，她需要的是成为能够影响他们的人物，就好像王意之，又或者萧别那样具有特殊地位的。

　　纵然桓远有惊世的文才，但那是桓远的，不是她的。她一定要有什么东西，能镇住这些眼高于顶的文人。

　　于是今天才一见面，萧别便被她拿来开刀。

　　徐徐图之，这不是不可以，但是也许会来不及，所以楚玉只有采用激将的态度。

　　她这是在赌博，要么一夜成名，要么失去手头可用的所有筹码。

　　萧别正要冷笑，这时又有人穿林而出，楚玉原以为是柳述终于姗姗而来了，随意偏头一看，看清来人后，却不由得愣住了。

　　来人不是柳述，却是方才她见过的，歆兰坊中年轻的香料师傅。他随着青衣小童来到湖畔，皱着眉对那小童说着些什么。

　　楚玉一下子忘记了萧别，忍不住微微张开嘴：真是意外的重见啊……

　　联想到先前这位香料师傅所说的“懂香料的贵人”，楚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意之。

　　青年朝亭中看来，也正好瞧见楚玉，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他原本是打算来向东家求助疑难，却没料到提出疑难的客人竟是与东家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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