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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望见楚玉好奇探询的目光，天如镜如初见一般，目光漫漫扫来，随后视若无物地从她面前走过。

　　两次错身而过，第一次楚玉对天如镜的印象从极好到极差。第二次见面，因为一个小宫女引发的意外，又让楚玉稍稍地往好的方面改观。

　　楚玉可以看出来，天如镜并不是故意在她面前作态，那种目下无尘的冷淡好像天生带来的，而他对她无视的态度近于无礼。正是这无礼，让楚玉对他恶感稍减。

　　然而天如镜也不过就是分了楚玉片刻的心神，才一会儿，她又把念头转回到先前所想的问题上，苦苦思索着如何改造刘子业。

　　讲道理这种事，楚玉相信刘子业当太子时，他的老师没少干过。看刘子业现在这副模样，看来口头教育没什么效果，那么她又该如何呢？

　　坐到自己的车上，车身才稍稍晃动，楚玉便连忙叫住驾车的人，“暂且停下。”

　　坐在车上思索片刻，楚玉身子一侧，来到车厢边缘。角落里摆放着几只箱子，掀开第二只，箱内摆放着折叠整齐的男装。

　　“公主……”越捷飞跟在楚玉身后，低声道。

　　楚玉手握折扇，转身敲了他额头一记，笑眯眯地道：“叫公子。”她在自己的车上放着干净的男装女装以备不时之需，还特别问容止要了那日给她遮掩容貌的药物，方便随时易装出游。

　　现在的楚玉，就是数日前诗会时的打扮，经过几次练习，她已经能很熟练地自己梳发髻。

　　“好的，公子。”越捷飞皱着脸改口，但还是忍不住尽忠职守地提醒楚玉，“公子，您为什么不让多带几个侍卫呢？上次刺客的事还没查出来，我实在不能放心。”

　　楚玉笑道：“难道你对自己的剑术不自信，觉得没能力保护我？”

　　要越捷飞说自己剑术不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很快闭了口，乖乖地跟在楚玉身后。

　　说来楚玉似乎与易服出游这种事很没有缘分，头一次，因为看起来太俊美被人追得满街乱跑，第二次参加诗会又遇到刺客。倘若要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公主府里，或者只能在公主府皇宫之间两点一线，楚玉还是宁愿每次都遇到意外。

　　甩开属于公主的那些排场累赘的时候，是楚玉最欢快的时候，即便曾经有过两次受挫，也不能抑制她飞扬的心情。

　　向路人询问了一下，楚玉沿着街道，直取歆兰坊，这是在上次诗会时，听柳述提及的贩卖上好脂粉的地方。歆兰坊店中不仅贩卖脂粉，还兼售各种香料。楚玉找到歆兰坊，站在半开的店门前，便嗅到了门内传出来的细腻幽雅的脂粉香。

　　楚玉迈过门槛，目光在店内巡回，只见店中不仅有女子，还有一些俊美的青年少年，都在挑选香粉或香料。

　　暗地里叹了一声时下的爱美风潮，楚玉直接走到看起来像是柜台的地方，对其后正在算账的男子道：“这里有谁比较懂香料的？我有些东西想要请教。”

　　柜台后的男子抬起一张瘦削的脸，打量一下楚玉，似是在端详她荷包是否足够丰满，打量了片刻后，才朝内堂门里喊了一声，好像是在叫谁的名字。他这么一声喊，把店内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了。

　　楚玉便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子楚兄？”

　　楚玉心想这名字有些熟悉，那声音也似曾相识。偏头瞧过去，便见柳述一脸惊讶，才想起自己前次结识柳述便是用的“喻子楚”这个假名。

　　“子楚兄也来买香粉么？”柳述高兴地走了过来。他左右望了望，迟疑片刻后，又道，“怎么不见那位喻子远？”

　　楚玉做了一个稍待的手势，因为方才账房叫的人出来了。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丝囊递了过去，微笑道：“劳烦你替我看看，这里面，究竟都有哪几种香料？”

　　第二十七章·弦为知音断

　　一时间，众人寂然。

　　账房叫出来的是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年轻人。他打开丝囊之后，瞧见其内的香料碎片，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楚玉道：“这位客人……”

　　他话才起个头，便被楚玉打断，“能否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对方想了想，点点头，便引领着楚玉和越捷飞从侧门穿出，越过一片苗圃后，来到一间空房，三人站定。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客人，您这些香料切得太细碎了，又混得太匀，只怕难以辨认完整。”

　　楚玉笑笑道：“倘若是完整的，我也不必来找你们了。”正是因为有难度，才需要找专业人才。

　　灰衣青年噎了一下，转念一想也是，便朝一旁的墙边走去。靠墙的位置以木架支起一块光滑的石板，光从窗棂之中透过来，打在石板的边缘。

　　灰衣青年手腕轻震，将丝囊中部分香料倒在石板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条与衣衫同色的布巾，布巾里缝着暗兜，兜中放置着各种形状的工具。青年取出一只细小的方寸匕，把倒出来的一小堆香料缓慢均匀地摊开。他的手很稳，神情也十分专注，刀尖偶尔灵巧地挑起碎屑放在鼻尖轻嗅。

　　虽然青年熟练的动作让楚玉有些安心，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还要多久？”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位客人，丝囊之中的香料足有二十余种，我才能不足，恐怕难以很快地一一辨别。”他神情磊落自如，不卑不亢，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楚玉思索了一下，“建康之中，还有没有谁对香料比较内行的？”

　　青年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有些自傲，“公子，建康之中，各坊各堂，再没有比在下更熟识香料之人，若说比在下强，只有一人，只不过那是位贵人，公子只怕请不来。公子如是肯稍待半日，我去向那位贵人请教，再来告知公子。”

　　观他语气神情，似乎是对“那位贵人”极为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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