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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第一百三十一章·惊风飘白日

　　时光短，岁月长，小拓拔一天天长大，会说话，会爬，会走，再过不久，便能摇摇晃晃地跑了。

　　但奇怪的是，冯太后与拓拔弘的权力之争，抑或说容止与天如镜的暗里交锋，却始终不曾真正激化以产生实际的结果。

　　皇宫里和朝堂上具体是什么情形，楚玉不了解，也不打算了解。但家中的情形她却心知肚明，家中几人呈现出微妙的势态，明明几个人关系并不怎么好，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没爆发出来。

　　桓远自然早出晚归，为北魏皇帝拓拔弘出谋划策，甚至制定政治方略，等等。做北魏的谋臣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因为北魏是由游牧民族转化而来的，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学习汉人的规矩，但还是在很多地方不到位。改革一个社会制度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桓远的计划书做了一份又一份，也根据实际情况修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本人不承认，但桓远确实是在为异族人民汉化事业添砖加瓦。

　　家里另外两个人，阿蛮和花错，则整日里缩在院子里练武。不光花错勤于练习，容止来了之后，阿蛮也主动勤奋起来。楚玉每次路过他们院门口，都能听见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往里面一瞧，便见刀光剑影闪烁，颇有几分磨刀霍霍向容止的意味。

　　好几次，花错与容止在家中狭路相逢，然而花错也真沉得住气，或许他明白自己与容止的实力差距，在确定能对付容止之前，他不再莽撞地去挑衅。这或许是成熟，可这样的成熟真的是花错想要的吗？

　　至于楚玉，她与容止可以说是家里最闲的闲人。容止身上虽然挂着官衔，却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戚，整天"抱病"在家，每月顶多出门四五日，和真正的闲人楚玉没多少区别。

　　容止不外出的时候，便会在竹林中设下两张方便休憩的软榻，弄几碟点心，煮一壶茶，随后将楚玉请来，让她给他上课。

　　在得知了天如镜手环的主要功用之后，容止还不满足，便又向楚玉提出要了解她所知道的一切知识。于是，继南朝教过天如镜英文后，来到北朝，楚玉又一次有机会重操旧业，教学对象是容止，教学范围则是全科。

　　在开课之前，楚玉已经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她知道容止很聪明，学起东西来会很快，就算见到他过目不忘，也不应该觉得奇怪，但是尽管做了这样的准备，待教学正式开始后，楚玉还是被容止的吸收、理解能力给镇住了。那已经不是单纯的过目不忘不用教两遍，而是达到了闻一知二知三知十的境界：比如教他一个公式，那么他便能根据之前所学的，把相关的几个增补公式给推导出来；再比如教他一个英文单词，那么这个单词的各种变形以及延展词汇他也能无师自通。

　　好在楚玉每天最多只教他半刻钟，否则，一定会在第一天就被他打击坏了：容止这种学习已经不只是"人形学习机"了，简直就是"黑洞"。

　　每天上课半刻钟，这是容止要求的。最初楚玉看到这个时间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假如每天只教半刻钟，没多久就能讲完她十多年寒窗苦读所获得的知识。不过，等真正上课后，她便发觉容止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不仅考虑进去了他的学习掌握速度，还把她的精神抗打击能力一起算计进去。

　　两人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早晨楚玉先睡个懒觉，睡舒服了，洗漱完毕，便有一个侍从在外面等着，请她前往容止的院落。到了地方，一般容止便已在等着，而后，两人一起吃早饭，假如楚玉起床晚一些，顺便把午餐一块儿吃了。待吃饱喝足后，再休息片刻，才是短暂半刻钟的教学时间。饱受打击的半刻钟过后，便是愉快的休闲时光，楚玉偶尔说起21世纪的事，容止也饶有兴致地听着，偶尔凑趣插上一两句。

　　在这个世上，虽然最早知道楚玉拥有超出时代局限知识的人是天如镜，可是能够理解楚玉思维的人，却是容止。

　　在公主府的时候，容止别有用心，楚玉亦是有所隐瞒，那是他们最为相互隔阂的时候，彼此的不信任，存有保留；在洛阳的时候，容止化身"观沧海"，单方面地欺瞒楚玉，而楚玉也对他保持有距离。

　　直到现在，一直到了平城，在一个至少双方都首肯的、表面上还算平等的交易后，他们彼此之间才算是真正地第一次彼此坦诚相对。已经明确了一致的目标，彼此之间并无利益冲突，说起话来也轻松不少。楚玉不必时刻担心说话间会泄露什么，反正对于容止，她已经没什么值得泄露的了，说起穿越之前的事也能十分随意。

　　而容止，他虽然还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但与楚玉相处的时光，却是他有史以来最诚实的状态。两人谈论到某些事时，他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思，而是坦然说出想法，有时候与楚玉意外地完全重合，有时候却截然相反。

　　说到皇帝时，一个来自废除帝制的21世纪，一个心比天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一个是漠不关心，另一个则是满不在乎。看着彼此，俱是大笑。

　　但许多时候，他们的观点截然相反。就拿教导小拓拔来说，楚玉坚持要将小拓拔往四有新人方面培养，容止则整天给一个两三岁的小鬼灌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念。

　　"有纪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身为帝王，道德是最多余的，而他的理想，也只能是自己的国家。"

　　"好吧，我教他未来的四有新人标准是不大正常，但你教一个不到四岁的小鬼怎么用权势杀人，怎么耍阴谋诡计，这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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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为了这件事，他们就不知吵了多少架，吵完后不欢而散。第二天，楚玉又没事人似的过来吃饭，吃饱之后是拍桌子继续吵还是转移话题聊别的，要看当时的天气或心情。

　　那真是非常快乐的时光，就连吵架都是很愉快的，比在洛阳维持的虚假和谐不知快乐多少倍。然而不管是楚玉还是容止，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样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他们不说，并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

　　而那一天，就在小拓拔四岁的那一年，到来了。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时间就如生了一双看不见的羽翼，就在那眨眼工夫，飞逝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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