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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第一百二十章·似是故人来

  待看清那人影时,桓远微微吃了一惊,旋即心头一暖:拦在门口的人,是楚玉。她从桓远身边跑过去,赶在他的前面,到了门前。她是怕桓远从身后的出口离去,她的背部抵着门板,用身体挡住两扇门闭合的中缝。

  看她紧张得如临大敌的样子,桓远忍不住笑了笑:"你光是挡住正门有什么用?别忘了,这宅院还有侧门和后门。"

  楚玉一听,立即咬牙叫道:"来人,把其他的门都给我堵死了!"

  桓远见之,笑出声来:"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拦得我一时,难道还要拦我一世不成……"话说一半,他瞧见楚玉的神情,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笑容也随之凝固--因为此刻的楚玉正焦急得快要哭出来。

  楚玉的双手撑在门上,她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徒劳无益,但她不能就这么让桓远离去,一个人漂泊流浪,可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来挽留他。

  楚玉难过得快要哭出来,心想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流桑被钟年年带走了,现在桓远又要走,流桑至少有钟年年,可是桓远有什么?

  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要离开的?

  一想到这个,她便难过得不能自持。她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家人,从南朝到北朝一直相伴着走过来。她谁都不能割舍,谁都不想忽视。

  流桑走的时候,她还可以自我安慰地说他有亲人陪伴着,可是桓远呢?桓远有谁陪伴呢?他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到最后却想默默地离她而去。他失去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连一个安稳的家都成了难为之事……

  楚玉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发红,话语哽在嗓子里。

  不要走……

  不要一个人去流浪……

  不要离开她……

  她会难过,因为他的孤独而难过。

  桓远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他温雅自持的目光渐渐泛出泪光,望着楚玉良久,苦笑一声:"公主,不要这样。在下不过一介孤零鄙陋之身,不值得您如此……"

  不要哭,假如她哭了,他会不舍得离开……

  可是再怎么不舍得,他也是要走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过了约莫一刻钟工夫,桓远总算走出了楚园,看着身后合上的大门,恋恋不舍了许久,最后还是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他先走到观沧海的家门前,敲开大门,请开门的仆从将信件交给观沧海,并请其代为传话,希望他离去之后,观沧海能代为多照料楚玉。

  他不知这话最终会否传到那人的耳中,但至少有观沧海保护着,楚玉的安危便在很大程度上有了保障,他也可离开得安心一些。

  开门的仆从也认得桓远,问他是否要见观沧海,桓远微笑着摇头,随后便礼貌地告辞了。他并不想见观沧海,因为见到观沧海,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另外一个人,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他用脚步慢慢地丈量着洛阳城的地面,每走一步,便觉远离楚玉一步,但他并未停下来,仍然继续往前走去。决定了的事便一定要去做,桓远的固执不输于他人。

  桓远一路向东缓缓而行,才走出不到一里路,经过一条不见人影的巷子时,突然瞧见前面出口处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那人身穿黑色衣衫,背影单薄瘦削,风姿如柳,柔而不弱。

  桓远面色一沉,少顿片刻,淡淡地道:"是你,墨香。"

  虽然只见其背影,但桓远不到两秒时间便认出了这个从前与自己共事过的人。

  墨香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桓远抬手一揖,微笑道:"桓公子,许久不见,墨香在此等候,桓公子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神情动作学着容止,行止言谈风度翩翩,丝毫不见从前用作伪装的柔媚之色。

  他脸上的伤犹有余痕,但比一年前淡去不少。

  此时的桓远不再小瞧墨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冷淡地道:"我自是不意外,容止在洛阳城里一手遮天,莫说是你得知我出城,纵然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他,我也毫不意外。"墨香既然来找他,自是有所图谋,他只需沉着应对,或能获知一些讯息。

  对于桓远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墨香莞尔一笑,道:"桓公子言重了,我家公子另有要事,拦阻桓公子,乃是墨香自作主张……桓公子方才可是推辞了陛下的旨意?"

  桓远冷笑一声:"那是你的陛下,可不是我的陛下。"不管南朝皇帝怎么不成器,但他自始至终也不打算奉鲜卑胡人为君主。

  听闻桓远隐含怒意的话语,墨香先是一怔,思索一番,才释然笑道:"桓公子且慢恼怒,谁的陛下并不重要,在下真正的主人只容公子一人。墨香在此拦阻,是有事相求,请桓公子且熄心间怒火,听我从头道来。"

  桓远皱了皱眉:"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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