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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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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很想否认,否认这个看来荒诞的说法。可她想起了苻坚伐晋态度突然坚决,想起受宠的蔡夫人的死,想起张夫人因此所受的打击……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似乎连那个脱口而出的反问也显得多余。 慕容冲的呼吸渐渐浓重,声音喑哑着,终于答道:"她恨苻坚,是他毁了她,毁了她的幸福。并且,她可能也想为自己的家与国做些什么吧。" "是吗?"碧落喃喃说着,想起侍女们提起慕容夫人临终时的情景。据说,她很动情,秦王也很动情,二人的生离死别,如同任何一对恩爱夫妻那般感人。 难道说,慕容夫人到死的那一刻,所说的话也全是谎言? 慕容冲继续道:"姐姐喜欢苻坚。当……我还在宫里时,我便知道她喜欢苻坚了。" 慕容冲仰起头,对着惨淡的灰白天空,黯然苦笑,"如果苻坚对她好一些,我想,她背叛的,可能是她的家族。可终究……" 终究苻坚不曾喜欢她,万般冷落她,还在半夜携手其他女子,在隔壁的宫殿吹箫奏乐,甚至看上了她身边的云碧落。 她不想再承受这样毫无希望的生活,终于决定选择死亡。甚至,她打算把秦王喜欢的女子一起毒死。 包括蔡夫人,也包括碧落。 如果碧落也死了,张夫人显然更受疑忌,更可能失宠,她便算为自己报了仇了。 碧落翻来覆去地想着慕容夫人生前的一言一行,不由骇然。 慕容夫人为人淡泊优雅,素来得人称许,连张夫人也对她颇是敬重,明知她是亡燕公主,也从不曾疑心过她。而碧落,因为她是慕容冲的姐姐,更是极尊敬她。 可一切的淡泊恬和,只是个万不得已的表象。就如平阳的慕容冲,与世无争的微笑背后,是彻骨切齿的仇恨! 雪花打到碧落的动也不动的眼睫毛上,渐渐融化开,冷冷地滑落眼底,碧落便觉那眼睛更涩了。她喃喃苦笑,"只不知……她死时盼秦王不要伐晋,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慕容冲没有回答。也许,这个问题除了慕容夫人自己,根本没人能答得出来。 "不管如何,苻坚终于要伐晋了。这便是姐姐的功劳,她还是我们慕容家的好女儿。"慕容冲近乎执拗般低低地说着,似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的确是苻坚害死了慕容夫人,他要为姐姐讨回公道,不让她白白死去…… "那么,我们便等着吧,等着机会……"碧落不想再去深思,大着胆子去亲一亲慕容冲的唇。慕容冲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全力帮着便是。对与错,是与非,原没什么重要的。 中原大地已经混乱了近百年,真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拦得住的? 慕容冲眸光渐渐如春水缱绻温柔。他埋头嗅着碧落发丝中的清香,无限眷恋地轻啄着她的面颊,连温热的鼻息,都带了缠绵和不舍,依稀便是昔年在平阳共赏梅菊的时光。 碧落抚着他紧实优美的腰背曲线,努力蜷着身子,更紧地偎依到他的身畔,感受着他微微的温暖,忽然便想着,这么一刻,她便是死去,也是幸福的了。 第十八章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 这时,慕容冲的肩背忽然一僵。 同时碧落听到了低微的吱嘎声。那是人的靴子踩到雪地里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渐渐明晰。 碧落从慕容冲的衣缘处向后望去,已见到了杨定。 他站在一株青梅下,脸色有些发白,不见寻常的淡淡笑意,眼眸中更是不可测的深沉。那凛然而立的气势,与寻常那嬉笑不羁的轻浮男子,竟是判若两人。 慕容冲依旧将碧落紧紧护在怀里,眉目不动,唇边甚至还多出了一抹清淡温和的微笑,右臂却在宽大的衣襟蓦然坚硬如铁,显然已经握住了暗藏在衣底的飞景剑。 碧落忙将慕容冲的右手一按,只盯着杨定,一时彷徨无措。 她与杨定相处日久,深知此人虽是放荡不羁,却数次相助,应该无恶意,于是本能地阻止慕容冲与他正面冲突。可她猜不透他为什么跟踪自己,还这样显山露水地站到自己面前,浑然不顾她与慕容冲目前亲昵的姿态,根本不宜为外人所观。 杨定望着窝在慕容冲怀中的碧落。她见了旁的男子前来也无离身之意,这让他再也说不出心底是怎样的感受。 她大约不会明白,她那小鹿般警惕着自己的目光,有多么伤人。 而他自己闯出来打断眼前这对情侣的鸳鸯美梦,又是何苦来哉。 但他被慕容冲那看似温和却暗蕴杀气的眸光逼住,不得不开口,"慕容大人,你身为封疆大吏,无诏入京,不会就是为了和碧落姑娘一叙相思之苦吧?" 慕容冲轻笑,面庞在雪光里清逸出尘,"杨公子,你说呢?" 杨定再看一眼拦着慕容冲,自己却将手也搭上了剑柄的碧落,忽地一笑,瞬间将眸中的惊涛骇浪逼作了轻烟尘雾,"我希望……仅是如此。" 五重寺,释道安的禅房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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