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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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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弈静静地盯着殷孝看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也罢,”他挥手道,“放人,送殷将军出府。” 殷孝眉梢一挑。虽说他犟着一口气,却也着实没想到白弈放人竟放得这样干脆利落。 六年相争,名义上剿匪的白弈,屡屡待他这山匪礼遇有加。 莫非这小子真要效仿武侯七擒七纵么?可孟获那样的蛮夷匹夫又岂能与他同提并论? 思及此处,殷孝心中傲气愈盛。那几个山匪已被松了捆绑。殷孝二话不说,拎起带头的便走,其余几个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依旧是不敢抬头。 行至侯府大门前,又听见白弈追上来道:“殷兄可需要小弟准备车马?” 殷孝瞥他一眼,哼道:“你家的车马赶得上殷某的脚力么?” 白弈一笑,“秉烛夜游也不失为乐事一件。小弟送殷兄出城。” 殷孝也不跟他客气,大步就走。 到了凤阳城北门,眼看便要出城去,白弈方出声道:“殷兄真的非走不可?” 殷孝不理他,兀自先将几个手下全丢出城门外去,对白弈拱手,道一声“后会”,转身即走。 白弈盯着殷孝,直至那殷孝的背影渐渐地被浓黑的夜色吞没,他这才收回目光。 此一局棋,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他安排了家将混入寨中,潜伏数载,那些山匪骨子里是什么习性,早摸得一清二楚。他是故意叫那内应挑唆几名山匪来攻后苑,又派兵设伏于后苑外,只等着拿人。如此,内应是再不能在山寨中留了。抽掉多年的内应,为的,不过是设局给殷孝提个醒,冀望能让殷孝脱离匪帮,转投他的帐下效力。他甚至还牺牲了麾下弟兄们的骄傲。 可殷孝却依然不降。 白弈暗自长叹。这个殷忠行,即便是做到了如此地步,仍是不能将之收服么? 他无奈苦笑,转身要回府去,早有跟来的家丁请他上车,他却只牵了匹马来骑上。夜风扑在面上,冰冷,却格外清静。 至少,殷忠行走时已能与他拱手说声“后会”了,他便不信,这人还真能是铁打的,既然六年都已等过,还急于这一时么? 如此一想,心中才又渐渐沉稳安定下来。他轻轻夹一下马肚子,纵着马儿奔开去。 然而,眼看还差着半条街便到侯府门前时,迎面却见一人策马疾驰而来,竟是中郎将刘祁勋。 他心中登时一紧,忙一把拽住缰绳,出声问道:“祁勋怎么在这里?” 那刘祁勋奔近跟前来,还没开口说话,脸却先涨红了,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公子……我……我们把那山匪寨子给……烧了……” 猛闻此讯,白弈只觉眼前一黑。 烧了?这家伙竟把殷忠行的野寨给烧了?! 他苦心经营六载想要收服殷忠行的心,好容易有些进展,眼看一步步便要大局落定,这家伙竟然就这么一把火…… 白弈大怒,强自稳住心神,静了又静,再三隐忍,才没狠狠一鞭子抽在刘祁勋的脸上。 三心儿深 只有让她遭遇背叛,她才会不再天真;只有迫使她与敌人厮杀,她才能砺出强悍。他需要的不是一块美丽的璞玉,而是一柄锋利的玉剑。她要有杀锋,而后他才能用她去杀人。 眼见刘祁勋自知铸成大错的惶恐模样,白弈终是无奈,将叹息也压回腹中去。已经丢了一个殷忠行,他总不能再连祁勋和麾下将士也丢掉。他静下心来,反劝刘祁勋道:“不碍事,祁勋,连日来你也太操劳了,先领大伙儿好好歇息吧,不要想太多。” “公子……”刘祁勋仍垂着头。 白弈叹道:“这件事错在我,没顾及到弟兄们的感受,勉强他们去给人开山挖坟,太难为人。大伙儿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太在意,今晚让弟兄们都好好歇息,明日我再亲自去给他们赔不是。” 他姿态已放到极低,说得刘祁勋立时竟红了眼眶,更是指天发誓死心塌地效忠。白弈又安慰刘祁勋一阵,哄着刘祁勋走了,这才放开坐下驹往回去,却是再轻快不起来。 即便不细问情形,白弈也能猜到,必是殷孝离了山寨,那帮山匪没了管束,见皖州军撤退,便出寨挑衅,将士们怨气冲天,自然便还了手。也着实是他疏忽大意,一心只顾着殷孝,却忘了寨中匪兵和麾下将士的变数,否则,只要交代祁勋在山中多待一阵,待殷孝回了山寨,那群山匪有人管束之后,再行撤退,便不会有此一乱。既然已是这样了,他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明日还要先安抚好将士们才是。 好在殷忠行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发现山寨被烧,也不会立刻纠集残部杀回凤阳城,同他拼命,大乱子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的。但照此情形看来,短期之内想收服殷忠行已是不能了。哪怕他舍得拿祁勋与这一班将士去给殷忠行请罪,也只能落一个做戏的名头。何况,即便他再想将殷忠行收归己用,也决不能为一人寒了整个皖州的军心。 六年辛苦,毁之不过一瞬,他还能不能再坚持一个六年,甚至更久,努力将这个不可多得的殷忠行招揽过来?还是不若干脆放弃算了? 白弈苦笑。他自然不能放弃。刘祁勋这一把火烧得他心下通明。他需要更得力的部将,只有能跟上他步伐的人才能成为他的左臂右膀,调遣搏杀时才得心应手。 他忍不住在夜幕中阖目长叹,浑身疲乏。事无巨细,都需得面面俱到,一个不周全便可能满盘皆输。就这么过了这些年,他真是觉得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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